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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

  她怎么能要一心一意呢?
  历史上哪个是皇后要求一心一意了,马皇后,徐皇后,写在书上的贤后,有口皆碑,可曾要求过一心一意。便是孝宗张皇后,张皇后当初也想过给孝宗纳妃的,只是孝宗不要,孝宗不要,是因为年少时受了旁人不曾受过的苦,矫枉过正。
  孝宗只有张皇后一个,最后也只得一独子养成,正德皇帝被人诟病的荒唐,也不是没有人怪到孝宗只宠张皇后身上。
  不说皇帝三宫六院。
  就是民间谁又不是三妻四妾呢。就是永年伯,不也有一二妾侍,她的哥哥们也有妾侍,她为什么想要一心一意呢?她凭什么想要一心一意?
  朱翊钧才听到王容与说的话,太过惊讶,以至于慌乱让王容与走了。他很谎,因为他没想到,王容与真的说了一个他给不起的东西。
  但要人承认自己给不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还是九五之尊的天子,所以他在沮丧后,就改变想法,不是我给不起,而是你不应该要。
  但是就算这么想又怎么样?王容与的心思不会变,他现在知道了难道还能当做不知道。知道她装病骗自己,生气就生气,气完了事实还是好的,她没病总有有病好,王容与有心示好,他们总能回到过去。
  但是一直骗着他的皇后,却在最应该撒谎的地方对他坦白了。
  朱翊钧心里憋闷没有办法排解,让人上了酒,连喝了许多,神志昏昏。
  郑妃听闻陛下从坤宁宫出来,似乎和皇后吵架了,她就盘算着来乾清宫看看,估算着时间到来,朱翊钧本就喝醉了,张成打量不好陛下现在想不想见郑妃,但是陛下就这么喝下去显然也不好。
  张成一跺脚,就让郑妃进去了,能劝陛下少喝点也好啊。
  郑妃进去看陛下喝酒的样子也是大吃一惊,“陛下。”
  “你是谁?”朱翊钧眯眼问。
  “陛下,我是郑贵妃,我是芸儿。”郑妃挪过酒杯,“陛下喝醉了,莫要再喝了,妾伺候陛下早些安置吧。”
  “不,朕要喝酒,拿酒来。”朱翊钧说。
  “陛下。”郑妃眼看着陛下抢过酒壶,直接对着嘴倒,急道,“陛下心里有不痛快,就冲着妾发好了,陛下这样作践身体,妾看着好心疼啊。”
  “你心疼朕?”朱翊钧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嘲讽道,“你喜欢朕?”
  “妾自然喜欢陛下,喜欢陛下就会心疼陛下。”郑妃恳切的抓着朱翊钧的手说道。
  朱翊钧一甩手把她挥开,“骗子。朕才不会信你们。”
  “皇后都不曾爱朕,你们又怎么会爱朕?”
  “只是冲着你们自己的荣华富贵来应付朕呢。”
  郑妃被推开没听到陛下的喃喃自语,但是被陛下怀疑对陛下的心意,那当然要反驳,郑妃爬回来对朱翊钧说,“别人爱不爱陛下妾不知道,但是妾对陛下的心意,天地可鉴。”
  “是吗?”朱翊钧醉眼朦胧的看着她。
  郑妃小鸟依人的依偎着他,“陛下要是不信,妾把心挖出来给陛下看。”
  朱翊钧搂住郑妃看她,“你爱朕,真的?”
  郑妃坚定的点头。
  朱翊钧笑出身,他搂紧郑妃,“好,朕也不是全然被嫌弃的。”
  “朕要封你做皇贵妃,朕还要立皇三子做太子。”朱翊钧说完醉醺醺的睡着。
  而郑妃眼睛晶亮的看着陛下,一时都忘记把醉倒的陛下挪到床上,想到陛下刚才说的话,就兴奋的不能自已。
  朱翊钧醒来好完全不记得自己醉时说了什么,所以张成奉上,册郑妃为皇贵妃,皇三子朱常洵为太子的草拟,皱着眉就往地上扔,“这是什么东西?”
  “皇后还好好的呢,册什么皇贵妃?”
  张成也不能说这是陛下昨天喝醉后说的,忙不迭的把草拟又收拾好,屁股尿流的出去了。
  郑妃听说这样后,有些遗憾,宫人劝她,她看着虚空说,“陛下既然说了那样的话,就说明陛下心里想过这样的事。”
  “那不论早晚,我总要让它成为事实的。”
  陛下突然就不再召幸王美人,王芷溪也派人去打听过,她搬来和兰妃住,得圣宠后,就用银子好好的喂饱了乾清宫一干内侍。之前一直没有打听出来,有乾清宫的小太监看见这次皇后和陛下闹的挺大的,就想着给王芷溪卖好,就说了,陛下是从坤宁宫出来后才没有再召幸王美人,就是内侍在陛下面前谈起王美人,陛下有意动,但还是没有召幸王美人。
  陛下向来很顾及皇后娘娘的想法。
  王芷溪听闻后全身颤抖,果然,从第一次侍寝后的避子汤,就是皇后的意思。王容与,菩萨皇后,所有的恶毒心思都用在你的亲妹妹身上吗?
  你能容忍满宫所有的女人生下陛下的孩子,为何要断了我的念头。
  王芷溪仿佛脑海中一直绷着的弦断了,头脑一片空白,她直直往坤宁宫去,想要跟王容与讨一个公道。
  “娘娘,天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宫人急道。
  王芷溪是闯进坤宁宫的,宫人也没想到她会直接往里走,只能跟在后面进去,王容与自昨天起就茶饭不思,这个时候被无病劝着吃东西,也是胃口全无,看见王芷溪这么直直进来,后面跟着的人一进来就跪下来请罪。
  “你们出去吧。”王容与对宫人说,然后对王芷溪说,“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王容与,你好恶毒的心。”王芷溪指着王容与说,“我是你亲妹妹呀,就是看在爹的份上,你一定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无病看着她,“王美人,你逾矩了。”
  “滚。”王芷溪说,“我和王容与说话,轮得到你擦嘴吗?还真把自己当忠仆,是个角儿不成。”
  “你今日不太理智,回去吧。”王容与说。“就是我不与你计较,你这话让别人听见,我也保不了你。”
  “你保我?”王芷溪冷笑道,“你是恨不得我死吧。”
  “我不想在这里听你疯言疯语。”王容与说,“送王美人回去吧。”
  无病去请王芷溪,王芷溪甩开她的手,“你不是个圣人吗?菩萨皇后,对谁都好,你怎么对我这么狠啊?我是你妹妹,不是你仇人,你容得下那么多女人,偏偏就容不下我。”
  “我如何容不下你,我对你还不够好吗?”王容与说,“就冲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自认为以德报怨,已经很给爹面子了。”
  “你给爹面子?”王芷溪厉声质问,“你给爹面子就是让我不能做母亲吗?让陛下不要宠幸我,让我以美人的身份在这宫里,孤独终老。”
  “当不当母亲,抬不抬位分,是陛下的主意,不是我的。”王容与冷着脸说,“不管你怎么想,我问心无愧。”
  “如果不是你,陛下为何从我第一次侍寝开始就让我吃避子药,你能说你完全不知情?”王芷溪指责道。
  “彤史我每天都看的,你说我知不知道。”王容与说,“虽然觉得意外,但是陛下这么做有陛下的道理。”
  “你就这么看着陛下这么对我?”王芷溪的眼泪成串的往下掉,“你知道避子药喝多了,身体会不好,每次来月事的时候,我痛的宁愿死去。”
  “你是皇后,你高高在上,只是一抬手,你对你妹妹稍微抬一抬手。”
  “陛下听你的,只要你说,陛下就不会再让我喝那苦的要命的汤汁,我也许也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王芷溪哭诉道,“当不当妃,我不介意,我知道,你是皇后,你不死,陛下就不会把我抬到高阶位来。我只想要个孩子,一个孩子,让我在宫里过得不至于那么苦,为什么这么一点点小小的心愿,你也不满足我。”
  “你自己不能生,就也看不得我生吗?”
  “这些事,你去和陛下说合适。来和我诉苦,没有必要。”王容与说,“我知道这件事后能不能跟陛下说让他不要让你喝避子药,能,陛下会不会听我,也许会。”
  “知道我生不出孩子你是不是特别高兴?”王容与说,“你既然可以为我生不出孩子而高兴,又为什么我不可以对陛下让你喝避子药充当不知。”
  王芷溪呼吸一滞,“你一直都很善良啊。”
  “我善良,我也不是什么烂好人。”王容与说,“我不会去害你,但是陛下自己做的决定,我又何必去多言当这个好人呢。”
  “原来你的心思是这样的。”王芷溪摇头,“你好可怕,别人还都当你是个好人,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你骗了所有人。”
  “那你是个善良的人吗?”王容与怒道,她现在对骗这个字很是敏感。“你不是个善良的人,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但是我心里想什么,我表现在明处了。”王芷溪说。
  “那是你蠢。”王容与说。
  “你以为我生不了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郑贵妃生的孩子上位,你以为我会想要借助你的肚子来生孩子吗?”王容与问,“所以你跟陛下说,想生孩子为我解忧。”
  “是,陛下不让你生孩子,只有这一次,他是问过我意见的。”王容与看着王芷溪说,“我的答案是,我是皇后,皇子嫡母,与我而言,你的孩子,和任何一个妃嫔的孩子都没有分别。”
  “你我能残留几分姐妹真情?你竟然以为我会依靠你的肚子,就因为你和我那一点血脉亲情?”王容与话说的刻薄。“母亲都尚且和我不是一条心,我还能指望她的孩子和我一条心不成?”
  “所以陛下就再也没有宠幸我了。”王芷溪道。“就因为你一句话。”
  “你若觉得不服,你去跟陛下叫冤好了。”王容与说。
  “你不就是运气比我好一点吗?”王芷溪心酸委屈,甚至不用王容与说,陛下就会为她想到,不让自己生孩子,凭什么呀。
  “我哪一点不如你。甚至对陛下,我也是一心仰慕,而你,一开始你根本就不想进宫,你还让爹给你使了银子找了关系,把你的名字划掉。”
  “你为什么要进宫?”
  “如果你没有进宫,就不会是皇后,那即使我当不了皇后,依我的人品相貌,如今也能局高位,陛下也不会因为你就让我喝避子药,深深受折磨。”
  “都是嫡妻嫡女,我样貌温柔远胜于你,为什么祖母和爹都更喜欢你,为什么陛下也更喜欢你?”王芷溪吼道。“明明在闺中外面的人都道我比你好,我应该嫁的比你好。我和你的处境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应该调转过来才是。”
  “你要和我调转,那要从娘胎里就开始调转才是。”王容与说,“你若想不通,就当是你母亲造的孽,你来还吧。”
  “什么意思?”王芷溪看着她。“母亲嫁给父亲,父亲却一心想着你母亲,母亲过的什么日子,我自小就看在眼里,我越心疼母亲,就更恨你,恨你的母亲,死了也不安分,还要霸占着父亲的心。”
  “如果不是你母亲,我母亲不会死。如果说你我非要说个恨,那也是我恨你,轮不到你恨我。”王容与看着她说。
  “你胡说,你母亲死是她短命,和我母亲有何关系?”王芷溪失身喝道。
  “你若不信,就等着下次崔氏进宫,你问问她就知。你问她,当初是怎么嫁进王府的?”
  “她当初一个老女未嫁,看上了父亲,因着一点自以为书香世家的傲气又不肯做妾,撞见父亲一点暗处,抓住不放,这边让父兄施加压力,另外找上我母亲,说怀了父亲的骨肉,逼我母亲让位,逼我母亲去死。”
  “不可能。”王芷溪连连摇头道。“若不是看在父亲为人上进上,母亲当初一个书香世家的女孩,不会嫁给父亲。父亲刚开始对母亲也挺好的,才会有我和芙裳,都是你,因为你越长越像你的母亲,父亲见了你就想到你母亲,就对母亲冷了下来。”
  “你不要被你母亲的自怨自艾感动了,你从小就对我抱有敌意,我们的姐妹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她现在的生活都是她自找的,就如你现在的处境,也是你自找的。”
  “当初在储秀宫你形势大好,是你自己误信人言,招了太后和陛下的厌,然后你又不满足,借我的名义私下与陛下相会。”
  “如若不是你先把自己陷入宫里,若我必定会留在宫里,我就不会让你也留在宫里,放你出去,以伯府嫡女身份,也能嫁个好人家,如今夫妻和睦,儿女绕膝也是幸福美满。”
  也是陛下弄的她心神不宁,才有闲心跟她掰扯这么多,不然她早就让人捂着嘴拖出去。人在气头上,很多话都是话赶话,等冷静下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早就明了,不会自讨没趣。
  “然后一辈子跪在你面前,永远直不起腰,我母亲胜不了你母亲,她的女儿也胜不了她的女儿?”王芷溪喃喃说。她是真的被打击惨了,她不信母亲的过往如此不堪,但她又知道,王容与不是信口胡说的人。
  “难道你现在就不是跪在我面前了?”王容与觉得好笑。
  “你走吧,再不走,我真要治你一个不敬之罪。”王容与说。“你如今在宫里,虽然只是美人,但是谁也没真敢只把你当个美人看,因为什么?因为我。如果我出言惩罚你,你就会知道,你现在过的已经是神仙日子。”
  王芷溪只觉心灰意冷,她一直犟着要争一口气,就是为了母亲,她一直没有放弃,在皇家,只要能生出孩子,就一切犹未为晚。但是现在她真的有点累了,想放弃,而为之奋斗的母亲原来根本就没有立场埋怨。
  陛下的心太难捂,她捂不热。何况王容与这样说了,陛下更不会让她生孩子,现在宠幸都没有了,难道以后还会有吗。今天和王容与说了这样的话,以后是姐妹间的遮羞布都没有,就像她说的,也许她要去过真正美人过的日子。
  她有美貌又如何,与王容与的争斗中,她彻彻底底的输了。王芷溪看着王容与,只残留的最后一丝不甘让她出言刺道,“我过得不好,是我自找的。皇后娘娘呢,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人人都称颂的贤明皇后,生不出孩子了,也是你自找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能生了?”王容与冷冷道,“我什么时候想生就生,我需要你批准吗?”
  王芷溪受了大震动一样,“难道你没病?”
  “我没病,我健康的很。”王容与说,“只要我愿意,我生上七个八个,都可以。”
  一长串的话说来,王容与按着胸口,觉得气虚,自昨日来水米未尽,睡也睡的不安稳,她的身体也只是在强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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