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节

  现在这是……
  “不会破相的,总归我有道理,你们照做吧。”最后赵平安懒得解释,挥手道。
  一声令下,众人就算疑惑也得执行。
  很快,楼清扬拿着祖传的清凉化瘀的药膏,以及紧急特制的“伤药”回来了。
  “必须禀报公主,这药相当于长了火疖子时用于拔血毒的。其实活血之效更好,只是药性霸道,不仅外伤会看起来很重,只怕也会有些疼痛。”
  “疼?有多疼?好吧,疼就疼吧。”赵平安最怕疼,听到这个字就感觉有点肝颤。
  但立即,她就咬咬牙,对心中那丝小小的恐惧表示妥协。
  穆远为了她做了那么多,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他都被凌迟了,她为他疼一点点怎么了?
  怎么了!
  可是那药搽到脑门上,真的很疼啊,就像是某片皮肤被速冻,又像是被绑上了块烧红的烙铁似的。
  再看看镜中人,整个额头似乎都红了,还肿到包子大小。如果再能添上两泡眼泪,那真是好不可怜。
  “公主,这个……”楼大掌柜都冒汗了。
  “挺好,挺好。”赵平安疼得想皱眉,对这外形却又满意到想笑,因而表情扭曲,“身在宫外,诸事不便,你先回去,等我回到东京城再赏。”
  楼大掌柜的汗冒得更多了。
  把一位金枝玉叶诊治成这样,哪怕是对方主动要求,他怎么感觉脖子上的脑袋有点不稳当呢?赏就不必了,只希望公主忘记这件事吧!
  “那我……臣先告退了。”楼大掌柜那么潇洒的人,几乎是仓皇逃走了。
  而当他前脚离开,赵平安后脚就张罗着秋香给她梳妆更衣。
  最后她穿了湖水蓝的衫裙和同色鞋子,戴了雪白的长纱帷帽。才收拾好,阿鹏就传来消息:穆大将军要出城了。
  赵平安立即就跑出去。
  马,是早就备好的了,所以尽管她得到消息时有点晚,终究还是让她赶到了前面。
  穆远有重要军务要回金汤,心中却不是没有牵挂的。经过这场生死较量,他已经决定不管前尘往事是如何的,他都不能放手平安。
  因为,那是他无法承受的损失。
  什么梦境,什么前世,人是多么渺小无知,连今生都无法把握,哪管得了往事和前程?
  哪怕那一切都是真的,又如何呢?重活一次,就相当于重新做人,平安是新的平安,他是亲的他,他为什么要纠结于所谓前世的陌生人?就算错了吧,难道不许人家改吗?
  总之他很确定,今世的平安是喜欢他的就足够了。
  只是他承担的重任太多,暂时不能放任自己的情绪。
  要平定西北,为大江国争取繁荣发展的机会,至少要有几十年的平静。还有朝堂上的角斗,但凡略松口气,都能毁坏平安争出来的大好局面,连她的小命都不安稳。还有父亲……
  如此种种不安排好,他就必须压抑对平安的爱意,否则,就会给她找麻烦。尽管他知道流言蜚语已经很多了,但那和坐实了事实完全不是一样段位的危机。
  可她,为什么总是在他眼前晃,在他心里转悠呢,让他忍耐得格外辛苦。
  正想着,胯下的大黑马芝麻忽然躁动起来。
  他猛然抬头,就见志丹城门之下,立着几个骑马的人
  有阿英和秋香,还有阿鹏和阿米。
  四人之前,拱卫着一名女子。哪怕是对方帷帽上的长纱覆面,遮挡得严严实实,连头发丝都看不见,哪怕没有那四名护卫在侧,他也瞬间认出那女子是谁。
  那身影,让他魂牵梦绕,日夜思念。就像有一团火,把他的心都烤热了,烧空了,什么也放不下。
  只有她!
  穆远几乎下意识的勒住马缰,芝麻有点不乐意似的打打响鼻,蹄子在地上刨了几下。
  主人真是的!为什么不让它迎着小姐姐奔跑呢?
  而苏牙正站在队伍最前头,带着前锋营里经过这一场大战后只挂了极轻的彩的二十来个人开道,见到有拦路的,才想高喝一声:肃静回避,猛然看到阿英和秋香,以及不常公开露面的阿米和阿鹏在,还都恭恭敬敬的坠在后头,当先那名女子是谁,他也立即猜到了。
  于是,那四个很威风的字就生生又咽回到肚子里。其他也不废话了,只指挥前锋营的人闪退两边,就像避水珠分开海浪似的,把中间的路给闪开了。
  穆远很纠结。
  倒不是他不想念平安,更不是不想见,而是他一见她就会无措,这时候还没想好要怎么说话。
  哪成想,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赵平安却动了。
  翻身下马,姿态极其优美,就像一只蓝色的蝴蝶,飘然飞舞般落在地上。那黄土衬着她的蓝脆脆的裙衫和雪白的长纱帽,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灵动与生机都集中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因此不管做了多少心理建设,穆远的眼睛还是牢牢被吸引住了,根本就挪不开。
  苏牙见机极快,立即挥手,让全队人都倒退出二十步,原地休息。而且,全部背转身去。
  他这样做也并没有什么错,毕竟对方是大江国的大长公主,就算在战时已经抛头露面过了,那毕竟是非常时刻。现在是非战时,当然要重新讲究起来。
  唉,这位大长公主什么都好,就是不太喜欢穿那些华丽的礼服什么的,总整得像个秀才家的小姐似的,除了他家将军,别人很难一眼认出的。
  第441章 高端大气上档次
  但是吧,他得说,这么穿真好看死了。
  平安大长公主简直是大江国,不对,全天下第一美人儿!
  嘿嘿,这样有勇有谋的美人儿却是他们将军的人哪,将军好厉害啊。
  苏牙忍不住得意洋洋,好像他家将军有本事,hold住大长公主,他也与有荣焉似的。
  可那边,他家将军却下意识的提马向前,再下马,迎上去。
  还没说话,赵平安的帷帽突然一歪,就这样直直掉了下去。
  两两相对,目光相撞,猝不及防。
  本来还以为有那层薄纱相隔,好歹有些心理上的远离感,哪想到情况突变。
  更让穆远震惊的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受伤了!额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又青又紫的很可怕,衬得那张小脸白森森的,眼里还泪汪汪,娇弱又可怜。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在他还没有意识到做了什么之前,忍不住的,他伸手轻轻抚上那张脸,“这是怎么了?如何受的伤?”焦虑的目光不断的上下巡视。
  赵平安芳心乱颤,干脆就坡下驴,整张脸都贴紧穆远的掌心。
  怔了怔,穆远终于意识到自己逾矩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把手抽下来,可手心里那细腻温暖的触感令他略一犹豫。就在这当儿,赵平安歪过头,双手按在穆远的手外,把脸死死贴紧那略有粗糙又温暖的掌心。
  好安心。挨近他就感觉好安心。
  紧接着,眼泪就没有来由也不期然地掉了下来。
  一方面是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会变得软弱,另一方面真是疼的。
  为了达到掉落帷帽的效果,她特意戴了大一号的。刚才下马时就震得有点歪,后来又走了几步就顺理成章了。可是帽子掉落的时候,刮到了她的伤处,明知道没有,却感觉像是掉了层皮似的,疼得她差点吸气。
  是她故意弄成这幅惨样给穆远看,为了让他心疼,让他心动,让他由怜生爱,或者说由怜更爱,她容易吗她?
  现在她恨不能抱着眼前的男人,可惜做不到,就只能贴着那手掌哭得抽抽答答。
  穆远的心跟被盐腌了似的,抽抽着疼,扭成了一团。
  “到底怎么样?是谁伤的你?”说到后来,恨不得杀人。
  “我自己。”赵平安低着嗓子,“我做梦梦到你,可是你不理我。我抓你的手,你还甩开我。我一急就掉在地上了,头撞上了脚踏。”
  嗯,大部分是真话,当然也加工了一些。总之,回忆相当于梦,与穆远也有关系哒。
  穆远伸出手臂,本能地想把赵平安抱进怀里,手在半空却硬生生顿住,再颓然放下。另一只手,也轻轻抽了出来。
  这样做,不行啊。
  “公主小心些,你……可有……吩咐……”结结巴巴,一句话都如此艰难。
  赵平安却高兴。
  因为她已经确定心意,决定坚决追求不放松。如今使了点小手段,哪怕是毫不入流的苦肉计,却见穆远心疼得什么似的,智商情商双双消失。就连现在说着话,手都是紧紧地握着拳,死死克制着感情,她很满意了。
  “我没事了,已经找楼大掌柜看过,养几天就会好。”她从不为人注意的角度拉住穆远的袖子,撒娇般的轻摇,“我是来送你的。我知道你有正事要办,没时间儿女情长。可是我想你呀,你去金汤前,我必须看看你才行。”
  说着就低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子,看得穆远心猿意马。
  “公主的安……全最重要,金汤有水路可进京,是最绝佳的安守之地。如今……臣先过去整肃,期望可以尽快接……嗯公主过去。”穆远继续结巴,眼睛瞄向赵平安的红唇,蓦然就想起当时战场上那个仓促又激烈的吻,心都快不会跳了。脚也要死死抠住地面,才能让自己没有走得更近些。
  太危险了。
  “就是说我们很快就能见了?那好。”赵平安却想到积极的一面,慢慢退后两步道,“我知道国事为重,看看你,我就很满意了,再不耽误你。只是你千万要记着,你是我赵平安亲自选定的驸马,除了你,我谁也不嫁。如果你不肯娶,到时候我动用皇命赐婚也成。反正你是我赵平安看中的男人,别人,谁也抢不走的。”
  公主威武!公主霸气!
  赵平安身后,除了秋香外的三个耳聪目明的高手都心中暗赞。
  穆远带的大军全员转身后,他们也转了过去,但架不住功力太好,听得真真的。
  什么嘎坏嘎坏的他们家公主哭得嘤嘤嘤,什么穆大将军那般冷血无情的人居然说话结巴成这样,不知道他们家公主又做什么好事了。不过,公主这番话算是挑明心意,这般的主动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现在穆大将军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了吧。
  “我给你的帕子,还留着吗?”见穆远完全不知说什么好,赵平安“体贴”的解围。
  同时,小爪子按在穆远的胸口。
  手掌下,那心脏简直是咚咚咚的跳得像剧震,还快得不成章法。
  “有那帕子,就相当于我跟你在一起。只是,你得空也得送我一件信物。”说着,假装无意的抚了抚脖子间的绿绳。
  她从前和穆远几乎“赤诚”相对过,穆远知道这绳子下拴的是什么。
  记得从前穆远也看过那半块玉玦,当时的神情有些奇怪。现在想来,是震惊吧?大约是记得自己有那么一块,不知道怎么会看到那么相同的半块。
  此番她这样暗示,穆远的心意确定下来后,必定会以玉玦为信物的。那时,她手中的是真玉还是影子玉,只要两块合一,就能见分晓。
  “公主……你,放心。”穆远沉默片刻,忽然突兀地答道,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赵平安登时露出笑容,哪怕这笑容扯得她额头伤处疼痛,也掩饰不住她内心的喜悦。
  看吧,她直接表白,他果然就接受了。
  多简单个事,是他们之前都想得太多,简单复杂化了。现在多么明朗明确,那他们彼此就再没有后顾之忧,对个人,对国事都是极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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