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顿了顿,长瑾笑着解释:原本奴才以为,陛下会杀了我,给您陪葬。
  可陛下却将奴才关押起来,说要等您回来,让殿下亲自杀了奴才。
  秦不闻眼皮挑了挑,眼中流露出不解:宋谨言如何确信我会活下来?
  长瑾笑得慈爱:陛下他不确信。
  滴答滴答
  那最阴暗潮湿的地牢深处,就连一束光都照不进来。
  他只是需要一个支撑的理由,长瑾笑得温和,陛下总要依仗些什么活下去的。
  近乎病态,近乎偏执,近乎痴狂。
  宋谨言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秦不闻会回来的。
  秦不闻心口一窒。
  她微微抬眸,睫毛轻颤。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应该说些什么。
  面前的老人分明还如从前般仁慈和蔼,但他字字句句,皆是利刃。
  看见我还活着,您是不是很失望?
  许久,秦不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有些稚气地歪歪头,扯了扯嘴角。
  长瑾笑,借着微弱的烛火,秦不闻这才注意到,长瑾的脸上已经布满细纹,苍老垂垂。
  昔年,那个能轻而易举将她托起,骑在他肩膀上的长瑾,如今,身形也已经佝偻老矣了。
  是啊,很失望。
  长瑾不加掩饰地回应,干净利落。
  即便早就猜到他的回答,秦不闻的心口还是像被钝刀刮了一下,又疼又涩。
  殿下,您应该死了的。
  第361章 你要跟我走嘛?
  殿下,您应该死了的。
  滴答滴答
  秦不闻听到了谁的心跳,刺耳得很。
  让您失望了,长瑾爷爷。
  秦不闻扯了扯嘴角,攥紧的指甲嵌入掌心,她却丝毫没察觉到疼痛。
  先帝在时,便将您视为眼中钉的。
  我知道。
  奴才与先帝之所以对您这般好,只是想要利用您扶持陛下而已。
  我知道。
  先帝遗诏,秦不闻若当真一日功高盖主,不计代价,杀之。
  秦不闻的眼皮跳了跳。
  她抬抬眼皮,看向长瑾的眸色极淡:我知道。
  就像她从未问过,父亲秦渊死后,先帝为何力排众议,将她留在身边。
  她也从未问过,先帝早就知道她女扮男装,却从未将此事公开,而是选择隐瞒。
  先帝设计让她与宋谨言结伴长大,一遍遍告诉她,宋谨言是她的弟弟,她要保护他。
  所以一次又一次,秦不闻近乎不计生死的,拼命救他。
  就像她也清楚,多年前那场刺杀,她多半猜到是先帝用来设计,考验她对宋谨言的感情的。
  即便她当时真的逃了,宋谨言也不会受伤。
  但那时,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将宋谨言护在身后:别怕,我带你走。
  时隔那么多年,秦不闻从来都是最没出息的那一个。
  她捂着耳朵,蒙住双眼,她想着,她原本就是要辅助宋谨言登基了,所以,她装作不在意先帝与长瑾的忌惮。
  是她贪恋那点虚无缥缈的虚情假意,也是她,不肯回头。
  所以秦不闻从不觉得自己可怜。
  贪心总是要有代价的。
  更何况,先帝即便利用她,也带她建功立业,从未短过她吃穿用度的。
  父皇战死,母亲也随之而去,偌大的秦家,到最后也只剩她而已。
  她没想过若是没有先帝,自己的结果会如何。
  但在那不算长的成长岁月中,秦不闻对先帝的那份恩情,也是铭记于心的。
  她愿意成为先帝培养后,送给宋谨言的一柄利刃,帮助他开疆扩土,帮助他处理腌臜之事。
  她就像是宋谨言的影子,他站在无数的赞誉与光明中,倒影出她的肮脏与晦暗。
  她突然又想起,魏居瑞魏老临终时,曾慈爱地问她:秦不闻,这么多年,你过得很苦吧?
  没什么苦不苦的。
  都过去了。
  长瑾的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像是没想到秦不闻会这般平静地说出我知道三个字,他轻笑一声,神情有几分不自然。
  那现在呢?长瑾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殿下现在过得怎么样?
  秦不闻想起了这段时间在文渊阁的日子。
  不知想到了谁,秦不闻阴郁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文渊阁有个丫鬟叫清越,她做的栗子糕很好吃。
  长瑾闻言,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两人一时无言。
  其实,秦不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走,她甚至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来探个究竟。
  她只是觉得。
  她只是觉得,总要见一面的。
  哪怕她清楚,见了这一面,就代表着,她承认过去的一切,先帝的疼爱,长瑾的偏袒,皇宫中她成长起来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从前,她一直没有面对这些的勇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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