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抖开长袍一看,里面洇湿了一大片。
  他呆了,怔怔地望着那一片洇湿,半晌才伸出手指轻轻摸着那一片洇湿。
  那湿印子不但没小,反而越摸越大,一滴滴水砸到他手指上,他才意识到不知不觉自己也流泪了。
  他并不为自己流泪而羞臊,反倒共情起来,心里涌起了浓浓的不舍!
  白竹这个傻瓜!舍不得自己也不说,一个人憋着!
  他是个胆小羞怯的性子,若不是自己突然发现了,只怕他宁可憋死也不会告诉森·晚·自己。
  也怪自己是个糙汉子,粗心得很,天天在外面跑,忙着备货,憧憬着挣钱,居然没发现白竹的不正常!
  他心里又酸又软,吸吸鼻子,把长袍折好放进包袱里。也不顾洗澡水脏,扭干帕子擦了一把脸,才拉开房门去倒洗澡水。
  白竹怔怔地望着院门,好像在发呆。
  听见开门声他吓了一跳,但没有回头,反倒低下头迅速的开始纳鞋底,好像刚才开小差发呆的不是他。
  张鸣曦望着白竹受惊的小鹿一样,心被利爪攥住狠狠扯了一下,被抓得千疮百孔的,疼得差点不能呼吸。
  他倒了水,收拾了卧房,拿了木梳出来,蹲在白竹面前,笑道:“竹子,别纳鞋底了,给我梳头。”
  白竹望着他微微一笑,放下鞋底,乖乖的拿起梳子给他梳头。
  张鸣曦一头长发又黑又顺,梳通后像一匹黑缎子披在肩上。
  白竹一下接一下地梳着,动作很轻柔,好像生怕弄疼了他,半晌才低声道:“好了,等干了再梳起来。”
  说着就想站起来去放木梳。张鸣曦右手从左肩伸过去抓住白竹的左手,拉到胸前,双手抓着他的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轻轻捏着。
  白竹身子哆嗦了一下,猛的缩了一下手,却被张鸣曦紧紧攥着,没有缩回来。
  张鸣曦听见他好像轻轻哽了一声,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两只大手把他的手紧紧地包在手心。
  白竹坐在凳子上,张鸣曦蹲在他身前,手肘支在白竹腿上。白竹左手被张鸣曦紧紧攥着,拿着木梳的右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俩人一个坐,一个蹲,白竹被张鸣曦拉着手,从后面看上去,就像白竹在紧紧地搂着他。
  第 65章 晓来谁染霜林醉
  太阳快要下山了,天边的晚霞璀璨绚丽,夕阳给院子铺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娘和宴宴在灶屋,只有他们两个在院子里。俩人没有说话,院子里非常安静,只听得见俩人“咚咚”的心跳声。
  气氛应该是暧昧旖旎的,可俩人都没有感觉到,反倒觉得很伤感。
  淡淡的哀愁,浓浓的不舍包裹着俩人。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白竹从来都是羞怯的,从来不敢和张鸣曦靠得这么近。可是今天他觉得自己身子发软,坐不住了,他慢慢低下头,好想把头靠在张鸣曦头上。
  “哥,小哥,吃饭了!”宴宴在灶屋里喊了一声。
  两个人一下子惊醒过来,白竹猛的坐直了。
  张鸣曦松开白竹的手,站起来,回头一看,白竹低着头,羞红着脸,鼻尖红红的,好像眼眶也红了。
  他心里发涩,不敢再看,别过头,低声道:“别难过,去吃饭吧。”
  白竹轻轻“嗯”了一声,站起来去卧房放梳子。
  白竹过了好一会儿才进来灶屋,脸色倒也平静。他安静的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端起碗筷吃饭。
  几个人沉默地吃着饭,虽然往日张鸣曦也跟着赵仁去贩货,但因本钱少,货物不多,去的地方不远,总是少则五六天,多则十来天就回来。
  这次因为本钱足,跟赵仁商量好了,打算去远点,要干一把大的。
  赵仁约了几个往日一起贩货的熟伴组了一支马队,拉了十几车的货,这次去的远,只怕要个把月才能回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胡秋月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张鸣曦一路上要注意安全,不要冷着,不要饿着,遇事多和姐夫商量。
  张鸣曦一边吃饭,一边答应着他娘,忍不住总是偷偷去看白竹。
  他见白竹头埋在碗里,忙着扒拉着碗里的饭,始终不抬头,也不说话。
  他心酸得发疼,夹了一筷子豆腐给白竹,勉强笑道:“吃菜啊,娘煎的豆腐可好吃了。”
  白竹捡着吃了,也不抬头看人,只是语带笑意地说:“嗯,好吃。娘吃,宴宴吃。”
  一块豆腐含在他嘴里反复嚼着,半天都咽不下去。
  别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张鸣曦听出了那故作轻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
  胡秋月舍不得儿子,想着儿子第一次去那么远,虽然跟着赵仁,可是谁能保证就一帆风顺呢?
  越想越食不知味,随便吃了点就放下了碗,提了猪食去喂猪。
  白竹觉得心里塞的满满的,一点儿也吃不下,筷子挑着饭粒一颗一颗的往嘴里送,嚼半天都咽不下去,见胡秋月放下碗筷,也跟着放下筷子。
  宴宴左一块,右一块的夹豆腐吃,见他们这么快就不吃了,他嘴里塞的鼓鼓的,好奇地道:“这么好吃的豆腐怎么没人吃?小哥,你不喜欢吃豆腐吗?”
  白竹努力扯了一下嘴角勉强笑道:“不是。今天没干什么,不饿,你吃吧!趁新鲜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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