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贰拾肆
生日是什么概念？生日便是自己出生的日子，所谓新生。季如水也有生日，但不是代表新生的日子，而是代表重生的日子。
她的第一次生命已经断在父母抛弃的那天，她的重生是院长收养的那天。
阳历四月二十一日，她以季如水之名重生的日子。当然，季如雪与季如水同一天被收养，所以两人的生日便定在了同一天。以往每一年她们的生日都是和院长过的，而在外学习的那一年特殊，只有她们两人一起过。而今年，更特殊，因为今年是在另外一个世界过。
当天，季如水和平常一样时间起来，吃过早饭后就准备出门。
“诶，如水，等等，我和你一起。”
昌浩看着准备出门的季如水，连忙扒了几口饭，胡乱的咀嚼了一番，然后提起放在一旁的弓箭。
“啊啦，真是心急，昌浩，要小心点哦。”露树夫人嘱咐道。
“知道了，我出门了。”昌浩应了句，然后背起弓箭穿好鞋子奔出门口追上季如水。
“如水，等等啦！不让你等我么？”追上了季如水，昌浩有些抱怨道。
季如水看了眼背着弓箭，嘴角还沾了粒米饭的昌浩，道：“我走得速度比平常慢了。”
“……”正常人看得出来这种东西吗！！
“放弃学画画了？”季如水问道。
“额？啊。”昌浩看了眼肩上的弓，有些无力道：“绘画完全不行。”他学了那么久绘画，画来画去还是一滩墨水，为此还经常被那爷爷侃笑！
“……其实昌浩你根本不必学这么多东西。”看着面色有些失落的昌浩，季如水还是开口道：“这些东西不适合你。”因为你最终还是会成为你爷爷出色的继承人。
当然，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说。
“……如水你这是打击我吗打击我吗绝对是打击我吧？”
对于昌浩的怨念，季如水淡定的瞄了他一眼，然后不语。
昌浩小时候有出色的“见鬼”但后来被晴明封印了这事她是知道的，可以说，她也赞同晴明的做法。所以，现在看着昌浩忙东忙西学了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连季如水都有些无力，因为无论学了什么，最适合的也是唯一适合昌浩的，只有阴阳术，只能是阴阳术。
“啊啊……今年都十二岁了，都还没有参加元服，所以我一定要更加努力啊！唉，如水是女孩子，不懂的了。”因为这是象征从小孩走向成年，更成熟的标志啊！
元服……
季如水转头，看着站在自己旁边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昌浩，最后悠悠道：“你现在就参加元服才不正常。”
“混蛋不要看身高啊！你起码比我大三岁啊！怎么比啊！”
看着季如水俯视的眼神，昌浩差点抓狂。不过，他看着季如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话说，我还真不知道如水你多大？”
“昌浩，你不知道问女生的年龄是大忌吗？”
“额？”昌浩一僵，“是，是吗？抱歉。”
“十五。”
“啊？”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十五，所以比你大三岁。说来，昌浩从来没叫过我姐姐，来，昌浩，叫声姐姐听听。”
“……”所以你用一脸平淡的表情说这么欠扁的话是闹哪样啊？
看着昌浩嘴角挂着米粒一脸纠结的小脸，季如水嘴角微扯，那扬起的弧度泄漏了她现在愉悦的心情。
啊，果然，调侃昌浩是一件很好玩的事，终于明白晴明为什么老是喜欢捉弄昌浩了。
……
抚摸昌浩，你摊上两个坏银了。
季如水和昌浩有一半路程是同路的，然后，两人到了分岔口，左转是阴阳寮，右转是昌浩学习弓道的地方。
“好了，我右拐，走啦。”昌浩向季如水挥挥手，然后背着弓箭往右走。
季如水也准备转身往左拐，然后突然想起什么顿了下脚步，转头看着走没多远的昌浩：
“昌浩。”
“什么？”昌浩扭头。
“你知道什么什么糕点比较好吃么？最好没那么甜的。”
昌浩一愣，然后有些古怪的看了季如水一眼，但还是乖乖回答道：“我比较喜欢吃莲子糕。”
“莲子糕？哦，明白了。”
“……你问来干嘛？”
“买。”
“所以问你为什么买啊！”
“吃。”
“……”昌浩再次抓狂。
看着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愤愤转身就走的昌浩，季如水歪头，眨了眨眼睛，最后缓缓道：
“因为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
昌浩的脚步一顿，转头。
季如水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墨黑的眼睛里跳跃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脸上的表情很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这样的季如水，昌浩沉默了会，咬了咬唇，最后下定决心还是开口道：
“如水，生日是什么？”
……
所以说昌浩少年，你真破坏风景啊喂！
“啊，原来如此。”季如水一脸恍然，“你们古代似乎叫寿辰？”
“……寿辰形容老人家的。”昌浩一脸抽搐。
“哦，是吗，抱歉，对这个不清楚，那应该叫生辰。”季如水一点也不尴尬的纠正。
生辰……？
昌浩一怔：“生辰？如水你的？还是今天？那和你买糕点有关系？”
“嗯，我们家乡有个习俗，生日那天要吃一种糕点，但这里没有，就只好随便找一样代替。”
“哦。”
季如水抬眸看着低头似乎陷入某种沉思的昌浩，抬头看了看日头，道：
“时间不早了，我走了。”不等昌浩反应过来，季如水挥挥手毫不迟缓地转身走了。
昌浩缓缓抬头，看着季如水有些纤细的背影，突然想到刚才季如水的表情。
诞辰对于如水来说应该有某种很重要的意义吧。他如此地想。
昌浩将有些下滑的弓往上提了提，一笑，然后也转身了。
然而，刚走没几步，季如水那有些清冷平淡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
“啊昌浩，我忘记跟你讲了，你嘴角有粒饭。”
“……”
所以说，最煞风景的原来是季如水你啊……
不管如何，季如水总算是问到东西了。
莲子糕，莲子做的糕点，价格不贵，在闹市上有的卖，可以说是很常见的一种糕点。
季如水没有吃过这个糕点，首先是因为没有什么机会去买来吃，然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她对甜食没多大兴趣，就唯独在生日那天执着的要吃一份甜食庆祝。
这是季如水的执着，也许可以说，这是院长的执着。他执着每个孩子生日时都应该吃上蛋糕，因为蛋糕是能让人幸福的一种食物。于是，院长每年的执着成了季如水和季如雪的执着，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她们最敬爱的院长所希望的。
在个时代季如水不指意有蛋糕这种东西，更没有那个时间去自己研究怎么做，最直接方法就是找别的东西代替了。
季如水唯一吃过的糕点就是枣泥糕，她不喜欢那个味道，所以就只能问昌浩这个地道的平安时代人了。
将最后一份资料抄完时已经酉时了，（注释：酉时为北京时间17点到19点，此为17时。）日落黄昏，阴阳寮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了，只剩几人。
季如水将东西收好，放回资料库中后，望了望天。
不算太晚，应该还有莲子糕卖吧？
一边这么想，一边走向门口。
“如水要买莲子糕？”
熟悉的温润的声音自后方响起，季如水一顿，停下脚步，转头，果然看见麻仓叶王站在身后不远出，手中拿着折扇，笑得一脸春风得意……额，不对，是春暖花开。
“嗯，不知道来不来的及。”季如水点头。
“应该来得及，东市一般天黑才收档，如果走快点应该能赶在天黑前去到。”说着，叶王朝季如水走去，“一起走吧，去东市经过五条大道。”
季如水歪头看着叶王想了会，而后才点头：“好吧。”
季如水和叶王并排走大道，残阳斜晖，在每个人的身上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朦胧而又有些温馨。
叶王和一般的男性比起来有些偏瘦，但却不会显得纤弱。叶王的很高，估计有个一米九几，这刷破了她对日本男人‘最高不过一米八’的看法。幸而，季如水也没多矮，十五岁有个158的身高，对于在南方长大的她来讲实在不算矮了。不过，只要和叶王站一起，实在矮了……而且还有些不伦不类。
你看吧，叶王二十五六岁，正值弱冠有余，而立未到的青年时期，（注释：弱冠指二十岁之后，而立指三十岁之后）而季如水一副十五岁正值及笄的少女模样。两人站一起，你说是父女吧，叶王显得太过年轻季如水年龄太过大；说兄妹吧，年龄好像也差挺大的，说情侣吧，年龄差距似乎也是个梗。于是，便成了不伦不类的三不像。
不过呢，好在在别人眼里他们都是男的，而在他们眼里，他们不注意。
“如水买莲子糕做甚？”叶王开口问，打破了两人间无言的气氛。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对于不同的人不同的回答，昌浩的便是“吃”，叶王的便是老实回答，“今天我生日。”
对于有灵视的叶王来说当然知道生日是什么了，“生日？生辰吗？这是如水家乡的习俗？吃蛋……糕？”
“嗯，因为这里没有蛋糕，所以就找随便一样糕点代替。”
“这样啊。抱歉，一直都不知道，所以也没准备礼物。”叶王略带着歉意的语气道。
季如水摇头：“没关系，这种东西不用在意。”
反正每年除了院长送的小礼物和与如雪互送的礼物外，她没收过别的礼物。
叶王微偏低下头，季如水一脸淡然的静静的走在她身边，平淡没有表情的白皙的脸在夕阳斜晖里折射出柔和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微卷，随着偶尔的眨眼睛的动作覆盖在那双乌黑明亮的黑瞳上。
似乎感觉到叶王的视线，季如水转头对上了叶王的眼睛，那双在夕阳下也染上些暖光的黑瞳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叶王？”
看着那双眼睛，麻仓叶王轻笑道：“我想到了一样东西，也许，正好可以当做生辰礼物送给如水。”
到了东市时，摆摊的基本都收的差不多，幸好卖糕点的铺子还开着。叶王说顺路回家才与她一同走，可最后叶王还是陪着她去到东市。
季如水买了些莲子糕与核桃糕，因为她记得露树夫人喜欢吃糕点。
“如水需要来麻仓家坐坐吗？”看着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天，叶王看着抱着一袋糕点的季如水道：“晚点我让牛车送你回去。”
季如水眨了眨眼睛看着对她轻笑的叶王，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叶王是故意邀请她的，因为那样子，季如水15岁的生日便不是自己一个人过的生日，而是有人陪的。
一个叫麻仓叶王的人陪着季如水在这个对她来说不属于她的世界度过的生日。
季如水垂下眼帘看着手中抱着的糕点。
叶王，你真爱多管闲事……
麻仓叶王听见了，但他依然笑得一派温和，他轻声说：
“因为是如水。”
因为你是如水，那个季如水，所以偶尔多管闲事，也不坏……
季如水收了收抱在怀里的糕点，过了一会，她才抬眸看向他，点头：“好。”
于是，季如水在麻仓家度过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生日。
没有蛋糕，没有蜡烛，却有麻仓叶王。
季如水的第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