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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辞归 第446节

  圣上很是关心李邵的状况。
  “殿下身体看着是好了,”曹公公斟酌了一路说辞,此刻亦十分谨慎,“看起来不似接旨那日那般浮躁,平和了许多。小的与他提了辅国公与郡主,殿下亦没有像原先那么不高兴。殿下很是想见您。”
  圣上听完,良久叹了一声。
  他对邵儿那日拔剑之举自然很是不满,但邵儿能够冷静下来,亦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他得明白,即便是皇子,人生也有大起大落,”圣上顿了顿,又继续道,“他得学会控制住脾气……”
  曹公公垂首不语。
  圣上不止是在说大殿下,更是在说他自己。
  也正是因此,父子之情才格外深厚。
  话说回来,以他曹公公的立场,又何尝不盼着大殿下莫要辜负圣上的一片心呢?
  转眼便是十五。
  午后,林云嫣便抵达了慈宁宫。
  “打马吊,用晚膳,观灯会,”闻太妃抚掌笑着,“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云嫣笑了起来:“我请您观灯,您等下少赢我一些。”
  “你呀你呀!”闻太妃打趣道,“都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这孩子竟然来约我们老太婆。”
  “我倒是想和国公爷上街看花灯去,”林云嫣说得直接,“可他得养伤,我一个人上街没意思,那天才想起来与皇太后说说。”
  闻太妃笑容慈爱。
  说得越直接,越没有惹事的意思。
  等华灯初上时,林云嫣陪着皇太后、闻太妃一块到了南宫门下。
  此处灯火通明,不少嫔妃都到了,纷纷见礼,等圣上抵达,才依次步上宫墙。
  林云嫣抬眼看去。
  广场上也安排了花灯,与远处长街上的灯火遥相辉映,让皇太后连声夸赞。
  林云嫣却在想,这样的灯火闪闪,自不似定国寺大火,与围场那夜的火把有那么点像,却又少了些意思。
  再细细分辨,便明白过来了。
  一来距离远了许多,二来居高临下,不及从棚子里出去时火把那扑面而来的感觉。
  况且,李邵当时昏昏沉沉,看东西难免模糊与混淆,今日……
  林云嫣转头,寻找李邵身影。
  李邵没有站在圣上边上。
  他原是跟着的,只是才与圣上说了几句话,李临就凑过来摇头晃脑念叨些观灯诗词,听得他好笑不已。
  更好笑的是,李勉为了不被李临比下去,不背陈词,只做新诗。
  李邵看了眼李勉的母妃柳贵人,李勉那鸡崽子似的性子,被逼着当着这么多嫔妃的面绞尽脑汁想词,也是“不容易”。
  而李邵更佩服二公主的母妃,公主三岁出头,她就敢抱着在寒冬里上城墙。
  如此比起来,顾婕妤是想作妖也没得作,李奋太小了,看了今年的灯,容易没有明年。
  把弟弟妹妹们差不多都点评了一遍,李邵不由烦闷。
  就为了这么几个不晓得能不能长大的东西,如顾恒那样在朝堂上费尽心机、唇枪齿战,急得仿佛父皇已经七老八十了!
  至于徐简,徐简就更莫名其妙了。
  害得他被废了太子之位,徐简到底有什么好处?
  难道徐简还能看得上那三个小的?
  李邵不耐烦,干脆沿着宫墙往静处走。
  林云嫣张望了一阵寻到了人,低声与皇太后道:“大殿下在那儿,我过去问个安。”
  皇太后垂眼看她。
  “您放心,不会有矛盾的,”林云嫣笑了下,“拜年而已,圣上在、您也在,大殿下还能冲我发火不成?”
  皇太后哭笑不得,叮嘱道:“别招惹他。”
  悄无声息地,林云嫣没有引起别人注意,到了李邵边上,恭谨行礼。
  李邵瞥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怎么也比李勉那几个顺眼些。
  他清了清嗓子,问:“是你有话说,还是徐简有话说?”
  第393章 反常即为妖(两更合一求月票)
  林云嫣没有正面回答李邵的问题,只上下打量了下他的衣着。
  “宫墙上风大,夜里又冷,殿下身体刚好些,还是要注意保暖,”说着,林云嫣抬了抬自己的手,让李邵看她捧着的手炉,“殿下也该拿一个。”
  李邵嗤一声笑了。
  他可没忘了,徐简进进出出的就捧着个手炉,与御书房回个话,曹公公都惦记着替他换得更热些。
  “我又不是徐简,”李邵道,“你也无需拿笼络徐简那套来笼络我。”
  林云嫣神色不改。
  带着目的来的,自然不会管李邵这种他自己都未必分得清过没过脑子的话。
  “国公爷是我丈夫,我关心他身体,怎么能是笼络呢?”林云嫣说得慢条斯理,“而您是大殿下,您的身体康健也是臣子们的福气。”
  李邵显然没想到林云嫣会这么说,不免愣了下。
  林云嫣偏头看着汪狗子,笑眯眯地:“汪公公,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汪狗子回了个笑容。
  那天在辅国公府,郡主一铲子一铲子挖坑的情景,真是历历在目。
  汪狗子打心眼里提防郡主再给李邵挖坑,却又不能说这话不对。
  他一时摸不透林云嫣的招数,只能回道:“郡主说得有道理。”
  林云嫣顺着这话,又道:“那就劳烦汪公公去寻个手炉来吧,观灯还要一会儿呢。”
  汪狗子明白了。
  郡主是要支开他!
  虽说他在旁边待着,大殿下真要跳坑、他也拦不住,但亲眼看着总比浑然不知要强些。
  偏话赶话的,他还真就圆不过来,只能忧心忡忡看了李邵一眼。
  李邵没有反对。
  汪狗子没法子了,只能硬着头皮小跑着下宫墙,这里离毓庆宫远着呢,等他跑一个来回,那埋人的土都能踩实了。
  他只好在底下寻个待命的小内侍,塞了红封,让对方赶紧跑一趟,自己又跑着回到李邵跟前。
  李邵正在向林云嫣问话。
  “臣子们的福气?臣子们近来的福气、不是我做不成太子了吗?”
  话音落下,李邵就见林云嫣的笑容僵了下。
  这种笑不出来又不能硬着头皮笑的姿态,突如其来的,让李邵升腾起一种“过瘾”来。
  之前总被徐简与宁安你一句规矩、我一句道理,讲得他节节败退,今日反过来了,他占得上风。
  即便这只是口头上的上风。
  “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林云嫣讪讪道,“各有各的立场,朝中固然有不希望您做太子的,也有盼着您能继续做太子的。”
  话已至此,李邵便要问个明白了:“那你和徐简是哪一种?”
  “这还用说?”林云嫣答得毫不含糊,“自是后一种。您此番落入麻烦里,我与国公爷亦十分牵挂……”
  李邵扬起了眉。
  看吧,叫他猜中了。
  至始至终,徐简就是想拿捏他,想让他做一个听话的皇太子,以后当一个听话的皇帝。
  这个听话,就是听徐简的话。
  徐简找他麻烦,徐简也几次解了他的麻烦,为的就是这么一个目的。
  只是这一回,徐简“玩脱了”。
  徐简自以为是,和宁安凑在一块,从围场开始就在安排他了,以至于他都病倒了、都被葛御史追到东宫里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这样,徐简也没收手,耿保元的事被翻出来,裕门关的事被揭开,其中怎么可能没有徐简的手笔?
  徐简那几天提笔挥墨挥得有多畅快,事情失控就得有多后悔!
  废太子,对徐简根本没有好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李邵咬牙道。
  只听他这一句,林云嫣就晓得李邵上当了。
  李邵被引进了新的布局里,他认为这是她与徐简在低头、在示好。
  当然,这也不能说是李邵好骗,而是几种先决条件下,李邵不可能不上钩。
  因为他们两个人,与李邵之间的联系太深了。
  今日哪怕换个其他人,听她和徐简叹气几句,也会相信“废太子”并非他们的本意。
  李邵继位,对他们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也是他们两人能在御前灯下黑的最主要的缘由,没有人会舍近求远,没有人会放着平坦的路不走、去走一条崎岖又崴脚的山石道。
  圣上会这么想,其他人会这么想,李邵何尝不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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