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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节

  ……
  刘子光回到办公室,把所有的警服都藏进柜子里,现在自己的身份杂了点,自己手下有公司,还兼着好几家实体的董事长和大股东,还有国企晨光厂的身份以及民兵预备役什么的,现在又多了一个公安干部的身份,真是令人眼晕。
  坐在旋转椅上想了一会儿,发觉有个事没办,他马上打电话给贝小帅:“小贝,魏强还没到我这里来道歉,我给他机会他不要,下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好嘞,我知道怎么做。“贝小帅干净利索的答应。
  打完电话,刘子光拿起了桌上的财务报表,下面还附带着上个月的工资单,这份报表让他陷入沉思之中,别看他现在风光无限,但是背后的苦恼没人知道,华清池被封,进项锐减,由于严打,酒吧生意也一般,勉强维持平衡,幼儿园一直是在亏本经营的,红隼航空更是个无底洞,那些飞机都是喝油的老虎,上天一次就要上万块,加上维护保养租用停机坪,费用惊人的很,保安公司业务范围狭窄,竞争激烈,果敢那边的合同就快到期了,到时候上百张嘴要吃饭,要养家,刘子光上哪里去搞钱。
  说到底他名下只有挖沙场和泥头车队在赚钱,其余的全在赔本经营,家大业大,开销也大,损益表他看过,每月都要净亏损五六十万。
  还有晨光机械厂这个老大难,刘子光明里暗里也投了不少钱进去,无奈厂子太大,要养活的人太多,政府又不支持,银行也不给贷款,想发展起来难度实在大,所以陆天明才会连十几万的割胶刀小合同都那么重视。
  说曹操曹操到,陆天明的电话打来了,开口就要向刘子光借款,而且要十万之巨,刘子光纳闷的问道:“昨天在厂里的时候明叔你怎么不提?”
  “情况突变,钢材供应商撕毁了合同,提价15%,我也没办法啊,如果你有困难,我再想办法。”陆天明无奈地说。
  刘子光知道陆天明也是条硬汉,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求人,区区十万块就让他如此为难,做晚辈的心里也不舒服,他马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十万块我来想办法,但是对方撕毁合同也太不地道了吧,让卓力去找他们要个说法去。”
  陆天明说:“这也怨不得他们,上游涨价,下游有什么办法,最终还不是摊在消费者身上,国家没本事把铁矿石价格谈下来,钢材的价格始终掌握在别人手中,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刘子光问:“怎么不直接从红旗钢铁厂拿货,咱们两家厂子合作的历史可不止十年了。”
  陆天明叹口气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红旗厂比咱们晨光厂衰败的还厉害,上次有家外地企业来重组,搞了半年看没前途就撤资了,现在厂里工人连最低工资都只能隔月发了。”
  刘子光灵机一动:“对了明叔,咱们厂钢材用量大不大?”
  “那还用说,咱们是机械厂,就是和钢铁打交道的,不过现在生意少,都是从钢材市场上零着买,算不上大客户。”
  刘子光沉吟一下道:“我的意思是说,既然要用钢材,不如把红旗厂吃下,自己炼钢自己用。”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陆天明才悠悠的说:“年轻人有魄力啊,可是资金在哪里?那可是历史悠久的国营老厂啊。”
  “您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资金我来想办法。”
  陆天明停顿了一会,终于答道:“我和你出发点不同,我愿意收购红旗厂,是想让大伙儿有饭吃,孩子有学上,日子有奔头。”
  刘子光说:“我也一样!”
  “那么,我支持!”
  ……
  下班前,刘子光把出纳找来,让她开了一张十万元人民币的转账支票,放在身上去了晨光厂,厂里依旧打扫得干干净净,但只有两个车间的灯是亮着的,订单太少,百分之八十的工人还是要在家待岗,每月领取四百块的最低生活保证金。
  找到陆天明,把支票交给他,然后谈了谈关于红旗厂的事情,这两家工厂本来就是作为配套项目上马的,一前一后分别在江北市落户,当年都曾经风光一时,两个厂子唇齿相依,很多工人也结成了连理,这在八十年代可是江北市著名的佳话,刘子光的父亲是晨光厂的工人,母亲是红旗厂的工人,他本人就是这种联姻的成果,所以说,对红旗厂的感情绝不比晨光厂差。
  红旗厂比晨光厂夸得还快,市场经济之后,由于技术落后,不能生产超薄的民用钢板,所以红旗厂一落千丈,工人纷纷下岗,刘子光的母亲就是那时候下来的,自谋职业去了环卫处扫大街,她的境遇,就是红旗厂下岗工人的真实写照。
  “红旗厂是省属企业,所以市里一直想动没动得了,此前不知道有多少开发商眼馋这块地皮了,大概是因为当初在红旗厂担任过领导的现任省某高层关照的原因,红旗厂一直勉强维持着,前段时间南方有家企业来投资重组,结果因为钢材价格暴跌,重组也就半途而废了。”
  陆天明侃侃而谈,刘子光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现在资金有限,一口吃下红旗厂不现实,可行的办法是进行注资,让她活起来,明叔一定认识不少红旗厂的熟人吧。”
  陆天明笑了笑:“当然,我和他们厂的副总工认识多年了。”
  “那么一定关系很好了?”刘子光问。
  “是啊,多少年过去了,不知道她还好么……”陆天明叹了口气,陷入对往事的追思之中。
  ……
  当晚,刘子光回到家问老妈:“妈,我听说明叔叔和你们厂的副总工关系不错?”
  老妈放下手里的东西说:“你怎么想起来打听这个?”
  “我就问问。”
  “那可是不错,两人处过对象的,可惜最后没成。”
  刘子光目瞪口呆:“什么,是女的?”
  7-42 铁娘子
  谈起当年的事情,老妈也是一脸感慨:“多好的一对啊,硬生生被拆散了,从那以后,陆天明当兵走了,卫淑敏也去了省城进修,从此劳燕分飞,天各一方。”
  刘子光问:“你咋知道他俩没暗地里联系,说不定藕断丝连呢。”
  老妈一撇嘴:“那时候又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qq,打个长途电话还得让人去车间找,哪有现在这么方便,他俩家里长辈文革时期结下世仇,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化解的,唉,造孽啊,不说了不说了。”
  “妈,说说嘛,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听。”
  难得和儿子坐在一起唠嗑,于是老妈又谈起了当年的事情,八十年代初期的时候,晨光厂的实习工人陆天明和红旗厂中专刚毕业的女技术员卫淑敏谈起了恋爱,这本来是挺好的一桩姻缘,却因为双方家长在十年动乱时期的宿怨而不得不一刀两断,后来陆天明一当兵就是二十几年,在外地成家立业生了儿子,连春节都不回家过,卫淑敏也嫁了人,也是厂里的工程师,后来车间事故掉在钢水里死了,卫淑敏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还当上了厂里的副总工,作为一个弱女子,一步步走过来真的很不容易。
  “明叔的老伴也去世了,我看撮合撮合他俩,倒是一段佳话。”刘子光一脸憧憬的说。
  “那敢情好,你要是有这个心,妈给你帮忙。”
  “那个卫总工的电话地址有么?”
  “手头没有,不过可以找人打听打听。”
  “妈,你们厂现在到底怎么样?”
  说到厂子,老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连语气都沉痛起来:“厂子垮了,连低保都发不出来,重组重组,越组越垮,咱们红旗钢铁厂五八年上马,苏联专家参与设计,几千工人在淮江边上的荒地里住草棚子,风餐露宿爬冰卧雪,才把钢铁厂建起来,整整一代人的心血啊,说完就完了,想想都让人落泪。”
  “那厂里工人都干什么去了?”
  “还能干什么,打点零工养家糊口,有本钱的就做点小生意,有力气的就去拉三轮,送纯净水,或者扫大街,修自行车,看夜值班,反正能什么能吃上饭就干什么,前段时间车祸死的那个大姐,不就是我们厂的同事么,可怜她孩子还在上大学,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就这么去了。”
  屋里的凝重起来,刚回家的老爸感觉气氛不对,呵呵笑着问道:“你们娘家说啥呢,怎么眼泪都下来了。”
  老妈说:“说我们红旗厂的事儿呢,对了,你们晨光厂最近咋样了。”
  “蒸蒸日上,出口非洲的订单正在加班加点赶工,估计明天下傍晚就能出来,要不是等那批钢材,今天就能好,一万把工具刀而已,这要搁以前,咱厂连正眼都不会看,咱晨光厂是干什么的,连装甲车都能生产……”
  “好了好了,饭在锅里,自己盛了吃,别在这吹牛了。”老妈没好气的把老爸打发走,又问儿子:“光啊,能不能想点办法,让咱红旗厂也活过来,这么多人拖家带口的,过的不易啊。”
  刘子光说:“妈,我正有这个打算,不过只是初步设想,八字还没一撇,您千万别到处乱说。”
  “这孩子,妈心里有数。”老妈脸上微笑绽放,儿子神通广大,他答应的事情,准能办到。
  ……
  第二天,刘子光先去晨光厂找陆天明,对关于向红旗厂注资的问题做了进一步的可行性探讨,然后两人驱车前往红旗厂找相关负责人做初步接触。
  红旗厂同样位于淮江边上,取得是水路运输的方便,不过由于企业本身带有一点污染性质,所以当初选址的时候距离城市较远,当年工人们上下班都是要坐通勤车的,现在城市规模扩大了,红旗厂也从偏远郊区变成了城市边缘。
  隔着很远就能看到钢铁厂的建筑物,高炉、烟囱、冷却塔,充满了力量美感的钢铁建筑比比皆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工业的伟大与壮观,并且为之叹为观止。
  红旗厂的管理很松懈,门口基本没人过问,刘子光的汽车长驱直入,在厂区坑坑洼洼的主干道上行驶着,两旁的树木上落满了尘埃,连绿叶都变成了灰色,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味道,所以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让人的心也变得灰暗起来。
  厂办公楼是一栋贴着马赛克,爬满藤蔓的高大建筑,看造型还是八十年代最新潮的设计,地上铺着水磨石,铁框窗户刷着绿色的油漆,走廊里光线黯淡,每个办公室门口都有一块木牌子,上面有黑油漆写着科室的名称。
  找到总工办敲了半天门,也没人答应,于是找到办公室问卫副总工去哪里了,办公室里一个正在织毛衣的大姐热情的告诉他们:“卫总在后门。”
  “后门?”陆天明一愣。
  “就是送废铁的北门。”大姐解释道。
  两人接着上车来到红旗厂的北门,不走不知道,红旗厂的厂区还真是大,小时候刘子光经常在家门口的晨光厂玩,红旗厂没来过几次,要不是陆天明轻车熟路的指挥方向,他都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明叔,红旗厂你很熟悉嘛,以前没少来串门吧?“刘子光话里有话的问道。
  陆天明说:“钢铁厂是苏联专家设计,每个建筑之间的距离和位置都是有讲究的,轻易不会改变,虽然我二十多年没来过这里了,但是这些布局都不会变,这也是工业设计的一部分啊。”
  刘子光没说什么,嘿嘿一笑猛踩油门,沿着尘土飞扬的道路来到了厂区北部,这里有巨大的露天煤炭存储场,各种巨型机械上油漆剥落,厂区内的铁轨也生锈了,看起来颇有沧桑之感。
  北门是货运专用门,送焦炭,运钢材的卡车都从这里走,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煤灰,来往的工人身上都脏兮兮的,远远地就看到一列载重卡车停在门口,绵延到外面的公路上,在北门口的地磅秤上挨个过磅,这些卡车上拉的全是废铁。
  一个穿工作服带安全帽的女同志就站在门口,亲自指挥过磅,刘子光把车停下,瞄了一眼陆天明,发现他的眼神凝滞了,嘴唇微微颤抖着,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打火机打了好几下都没点着。
  “明叔,厂区不让抽烟。”刘子光提醒道,陆天明这才意识到,赶紧把烟收起来,神情很不自然,看他这副样子,刘子光就知道他是看见故人了。
  “过去打个招呼吧。”刘子光建议道。
  “不忙。”陆天明就这样坐在车里,望着远处那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女同志来来回回的指挥着,操劳着,忽然,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出现。
  “多少年了,她还是没变。”陆天明的语气里很有点沧海桑田的感觉。
  “明叔您也变化不大啊,我看过你年轻时候的照片,老实说还没现在帅呢。”刘子光打趣道。
  忽然他看到大门口似乎有些异样,几个卡车司机从驾驶室里跳出来,神情嚣张无比,好像想找麻烦。
  “出事了,过去看看。”刘子光一踩油门,汽车噌的窜了出去。
  ……
  “不要,坚决退掉!”卫淑敏冷冰冰的说道,在她面前停着的载重卡车上,乱七八糟的废铁中,竟然掺杂着大量的石头砖块。
  两个一脸横肉的卡车司机凑了过来,一人t恤衫卷着,露出肚子上的肥肉,还有一个背着刺着关二爷,脸上卡着墨镜,一看就是社会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了,他俩扯开大嗓门嚷道:“凭什么退货,李经理在的时候收,换了你怎么就不收了,我们大老远拉来,光汽油费就几千,你说退就退,你玩我们那!”
  气势汹汹的样子并没有吓到卫淑敏,她昂起头,不容置疑的说:“我说退就退,红旗厂不收这种掺料的废铁。”
  “哎哟,你个老娘们还来脾气了!”关公男把手指伸到嘴里打了个唿哨,顿时从后面卡车上下来十几个司机,也都是刺龙画虎的扮相,一看就知道他们吃这碗饭已经有段时间了。
  “我再说一遍,你的废铁我们不收,马上把车开走!不然一切后果自负!”卫淑敏斩钉截铁的说道,虽然身处一帮壮汉的包围中,但却毫无畏惧之色。
  “妈的,你还来劲了,告诉你,爷们今天就不走了,大家都别想好过,兄弟们,给我砸!”关公男一摆手,这群流氓就提着家伙上来了。
  卫淑敏不动声色,高高举起右手,然后猛然挥下,突然从距离传达室不远处的废弃水泵房里冲出三十多个拿着木棍头戴安全帽臂缠红袖章的青年钢铁工人,呼啦一声就把那帮流氓给围起来了。
  关公男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对方有防备,他悻悻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道:“算你狠,咱们走!”
  “走?说得轻巧,给我绑了!先关一夜,明天再送公安局!”卫淑敏一声令下,钢铁工人们一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将这帮家伙制服,五花大绑起来押往厂区。
  此时子光的汽车也开到了门口,卫淑敏狐疑的看了一眼这辆陌生的汽车,刚要命人过来盘问,就看到从副驾驶位子上跳下来的陆天明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呆住了,久久望着对方说不出话来,时光在这一刻回转,彷佛回到了二十六年前,一个是英俊潇洒的青年工人,一个是美丽大方的女技术员,阳光漫洒,山花烂漫,歌声响起,在那希望的田野上……
  7-43 民兵营拉出来遛遛
  一阵风吹过,地上厚厚的煤灰卷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尘烟,但两人依然没有动,刘子光很煞风景的按了按喇叭作为提醒,陆天明这才猛醒过来,上前两步伸出手:“卫总你好。”
  卫淑敏很大方的微笑着伸出手和陆天明握了握,陆天明感慨的说:“一晃就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变。”
  卫淑敏指着眼角细密的鱼尾纹说:“怎么没变,都老了,怎么,找我有事?”
  “对,我想了解一下红旗厂的经营状况,探讨一下咱们两家厂联手的事情。”
  “好吧,咱们边走边谈,这是你的车?”卫淑敏指着刘子光那辆造型粗犷的越野车问道。
  “就算是吧,上车。”陆天明很有绅士风度的拉开了车门,卫淑敏也不客气,直接上了车,先给坐在驾驶位子上的“司机”打了声招呼,刘子光也很客气的说声卫总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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