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王者之证

  “背叛？”
  听闻亡灵的话语，迈尔瑞安先是诧异，随即又释然开来。
  国王背叛了他的士兵。
  这听起来虽然有些离奇，但想想那位失落之君的作为，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就如同一众亡灵所言，当年刚铎的那位失落之君，为获得不朽的生命与青春，在那个邪恶巫师的蛊惑下，命令这支舰队开往死亡之海。
  最终，他在死亡之海祭献了整支舰队与所有听命于他的士兵，用这些士兵的生命与灵魂作为祭品，换取他渴求的永生。
  他成功了吗？
  不得而知！
  迈尔瑞安现在也不关心这件事情。
  他注视着一众愤怒的亡灵，沉声说道：“我理解你们的愤怒与仇恨……”
  “理解？”
  亡灵战将咆哮一声，长剑直指迈尔瑞安：“你怎么会理解，我们是这样的尊敬他，信奉他，将他视作最伟大的王，不惜为他抛下自己的父母，妻子与儿女，踏上这一望无际的大海，换来的却是他无情的背叛！”
  “你怎么能理解？”
  “这样的痛苦！”
  “这样的仇恨！”
  “你……怎么能理解！！！”
  亡灵的咆哮声重叠在一起，若浪涛一般不断拍击船身，死亡的力量随之加剧，侵蚀白船的防御屏障，令那洁白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
  面对一众亡灵愤怒的质问，迈尔瑞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惊跳的心脏，颤抖的手臂，沉声道：“你们说得不错，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理解你们的痛楚与仇恨，背叛的罪行唯有用鲜血才能偿还……”
  话语之间，他猛地跪倒了下来。
  “迈尔瑞安！”
  见此一幕，众人似乎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惊呼一声就要上前。
  “你们不要过来，这是刚铎自己的事情！”
  迈尔瑞安喝住众人动作，再转向一众愤怒的亡灵，说道：“虽然这并不能弥补过去的罪行，但如果可以让你们的愤怒稍稍平息，仇恨稍稍减缓，那尽管拿去吧，无论生命还是灵魂，你们都可以随意收取！”
  “随意收取？”
  “哈哈哈……”
  “你以为牺牲自己，就能洗清这一切吗？”
  “你跟你的祖先一样虚伪，一样自以为是啊！”
  望着跪倒在地，话语诚恳的迈尔瑞安，一众亡灵发出了不屑的讥讽与嘲弄。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原本都是忠于刚铎的士兵，结果却给刚铎的君王亲手祭献给死亡之海，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度过了几个纪元，灵魂一直得不到安息与解脱，只能日日夜夜的承受亡者的痛楚与折磨。
  这样的痛楚，这样的仇恨，其实迈尔瑞安一个人三言两语就能够平息的？
  这些亡灵现在还能保持部分理智，没有完全扭曲成疯狂混乱的恶灵凶灵，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还要他们接受迈尔瑞安，就此放下纠缠了千万年的仇恨，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我知道不能！”
  面对一众亡灵不屑的讥讽，迈尔瑞安神色平静，说道：“但这是我唯一能够做的，背叛你们的是刚铎的君王，而我是刚铎王室的血脉后裔，理应承担这一份罪责，同时我也恳请你们，放过这里的其他人。”
  “迈尔瑞安！”
  听闻他的话语，穆尔西与一众闻讯赶来的刚铎圣白骑士都惊急了起来，就要上前制止他的行动。
  但白鹰却伸手拦住了他们，沉声说道：“让他自己处理这件事情吧。”
  “可是……”
  “尊重他的决定！”
  白鹰拦住了众人，亡灵也对迈尔瑞安的话语做出了回应。
  “放过他们？”
  亡灵战将的目光在白船上扫过，最终又锁定住了迈尔瑞安，冷笑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讲条件，还是说你还以为自己是刚铎的王室，可以向我们随意的发号施令呢？”
  “没有！”
  迈尔瑞安摇了摇头，话语平静的说道：“我没有任何资格命令你们，这是我的请求，以一个刚铎人的身份，向同为刚铎人你们，做出的请求！”
  “刚铎人？”
  迈尔瑞安的话语，令一众亡灵陷入了沉默，许久，才见那名亡灵战将抬起头来，空荡荡的头盔下发出愤怒的咆哮：“我们早已经不是刚铎人了，从你的先祖背叛我们的那一刻开始！”
  “没错！”
  “我们不再为刚铎效命！”
  “背叛者的后裔，必将埋葬于死亡之海！”
  那名亡灵战将之后，余下的亡灵也接连咆哮了起来，掀起漆黑的海水冲击着白船的防御屏障，局面已经是失控的趋势。
  “不！”
  迈尔瑞安丝毫不惧，站起身来注视着一众亡灵，说道：“不管是生是死，你们的身体，你们的灵魂，都流淌着刚铎的血液，不配为人的是背叛你们的君王，不是身为士兵的你们！”
  “停止你的话语！”
  “背叛者的血脉后裔还在编织谎言！”
  “你以为这样就能获得我们的原谅吗？”
  一众亡灵愤怒咆哮，漆黑的海水拍打着白船的船身，更有无数惨白的骷髅与虚幻的灵体向上攀爬。
  然而，迈尔瑞安还是没有停止的意思，向一众亡灵高声说道：“你们可以取走我的性命，我的灵魂，但作为一名刚铎人，我恳请你们让开道路，这条白船上承载着希望，对抗索伦，拯救世界的唯一希望！”
  “刚铎？”
  “中土？”
  “哈哈哈……”
  那名亡灵战将仰天狂笑，说道：“什么刚铎，什么中土，早已经过去了，都是历史的尘埃，现在这个世界，哪里还有什么刚铎与中土！”
  “不错，刚铎已经成为了历史，但刚铎的血脉并没有消亡！”
  迈尔瑞安压住他的话语，厉声说道：“这个世界上，还存有刚铎的血脉，你们的血脉，我们的血脉，你们的后裔，我们的后裔，现在他们正面临着索伦魔军的威胁，你们难道就任由自己的血脉断绝，后裔消亡吗，告诉我，刚铎人！”
  最后一声话语，犹若惊雷炸响，令汹涌的亡灵动作一滞，生生僵凝在了原地，冲击白船的黑潮也暂时平息了下来。
  “……”
  沉默许久，那名亡灵战将才抬起头来，望向迈尔瑞安：“这个世界上还有我们的血脉，我们的后裔！”
  “当然！”
  迈尔瑞安话语铿锵，说道：“刚铎虽然消亡了，但刚铎的血脉还在，终有一天，白圣树的光芒将再度照耀世界！”
  “白圣树……”
  亡灵战将喃喃一声，注视着迈尔瑞安，许久，方才说道：“你如何证明？”
  这话让迈尔瑞安沉默了下去，最终摇头说道：“我无法证明，我可以用生命向伊露维塔起誓，我，迈尔瑞安，刚铎王室的后裔，埃莱萨王的子孙，必将负起刚铎之王的责任，为白圣树奋战至生命的终焉时刻！”
  “轰！”
  话音方落，天穹之中，就降下了一道惊雷，似在回应他的誓言。
  “……”
  罗宁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还有那瞬闪而过的雷光，很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埃莱萨王！”
  “很好！”
  亡灵战将注视着迈尔瑞安，冷声说道：“那就向我们证明，你是埃莱萨王真正的子孙，有资格担负起刚铎的希望！”
  “证明？”
  迈尔瑞安眉头一皱，问道：“怎么证明？”
  “由它来证明！”
  亡灵战将侧身抬手，指向身后那迷雾涌动的所在。
  随着他的动作，一艘巨大的旗舰，自迷雾之中缓缓驶出。
  “那是……”
  “国王的旗舰！”
  望着哪艘巨大的旗舰，众人还来不及惊呼，就见旗舰中央，缓缓付出了一张王座。
  那是一张腐朽的王座，王座上端坐着一具骷髅，头戴王冠的骷髅。
  骷髅的双手，拄着一柄长剑，一柄锈迹斑斑，腐朽大半的长剑。
  迈尔瑞安眼瞳一缩，失声道：“他是……”
  “那个背叛者的遗骸！”
  亡灵战将伸手一指，指着骷髅手中的长剑，说道：“他背叛了我们，但也没有获得自己渴望的不朽生命，那个邪恶的巫师夺取了他的灵魂，纳西尔圣剑也因为他的背叛彻底失去了光辉。”
  说罢，亡灵战将回过头来，猩红的目光锁定住迈尔瑞安，说道：“如果你真的是埃莱萨王的后裔，那就让纳西尔圣剑再度闪耀光芒。”
  “嗯！”
  听此，包括罗宁在内，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骷髅手中的长剑。
  纳西尔圣剑！
  刚铎王室的象征，被誉为王者之证！
  几个纪元之前，纳西尔圣剑由刚铎国王伊兰迪尔持有，并携带它与精灵结成同盟，向索伦发起了著名的“最后同盟”战意。
  在那一场战役的最后，索伦依靠至尊魔戒的强大力量，独战联盟大军与众位英雄。
  伊兰迪尔手持纳西尔圣剑向索伦发起了挑战，但奈何至尊魔戒的力量太过强大，伊兰迪尔不敌被索伦所杀，纳西尔圣剑也被索伦一脚踩碎。
  就在这个绝望的时刻，惊天逆转来了，伊兰迪尔之子埃西铎猛然上前，拿起纳西尔圣剑的断刃，一剑砍掉了索伦佩戴至尊魔戒的手指。
  虽然罗宁不是很明白，埃西铎一个人类，拿着一柄给索伦一脚就踩断的所谓圣剑，是怎么把索伦佩戴至尊魔戒的手指砍断的，但事实就是这样，再不合理你也不能去否决他。
  就这样，纳西尔圣剑一战成名，并在几千年后，再度开启的魔戒圣战之中，给精灵幽谷瑞文戴尔的工匠重铸，并由精灵领主埃尔德隆亲自交到了天命注定的王者——阿拉贡手中。
  此后纳西尔圣剑再度了刚铎王室的传承至宝，王权的象征，直至被那位失落之君带走出海，消失无踪。
  望着骷髅手中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原型的纳西尔圣剑，迈尔瑞安既惊喜又心痛，喃喃说道：“纳西尔圣剑，竟然变成了这样……”
  “来吧！”
  亡灵战将也不废话，抬手将漆黑的海水上涌，在白船与黑舰之间铺成一条道路，说道：“来向我们证明，你有资格背负刚铎的希望，再现白圣树的辉煌！”
  “好！”
  迈尔瑞安眼神一凝，就要踏出白船，向那黑舰走去。
  “等一等！”
  亡灵战将却止住了他的动作，冷声说道：“在此之前，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情，我们的仇恨没有消散，我们的愤怒没有平息，在你取剑的过程中，所有亡灵都将向你发动攻击，宣泄我们的仇恨与愤怒！”
  “你们怎么能这样！”
  听此，迈尔瑞安还没有出声，铁锤小姐穆尔西就站了出来，瞪大眼睛说道：“这不是要他去死吗？”
  “哼！”
  亡灵战将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会穆尔西，只盯着迈尔瑞安，说道：“决定权在你的手中，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我们不会强迫你。”
  “我接受！”
  这话语刚刚落下，迈尔瑞安就给出了回答：“如果失败，那也是命运的结果，我坦然接受！”
  说罢，他也不管众人的反应如何，迈步就踏出了白船，踩着那条海水铺成的道路，向那黑舰之上的王座走去。
  “迈尔瑞安！”
  “殿下！”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穆尔西与一众圣白骑士都担忧不已，恨不得冲上前去将他拦下，所幸理智犹存，压抑了冲动。
  “吼！”
  “背叛者！”
  “偿还你的血债吧！”
  迈尔瑞安刚刚走出白船，就有亡灵呼啸着飞来，化作一道道漆黑的暗流，冲入他的体内。
  “唔！”
  亡灵入体，死亡侵蚀，迈尔瑞安发出一声闷哼，身躯也随之一震摇晃，几乎要跌倒下来，摔入海中。
  所幸，最终他还是稳住了脚步，撑着身体向前走去，任由那些亡灵在他体内穿梭，吞噬生机。
  这绝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亡灵死亡的灵体，他们会带走迈尔瑞安体内的生命力，以最为粗暴，最为残忍的方式，就好像……凌迟！
  每一个亡灵，每一道暗流，穿过迈尔瑞安身体的时候，都会从他体内撕下一缕生机，给他带来钢刀刮骨一般的痛楚，令他的身体一点点的衰老，虚弱，无力。
  但迈尔瑞安丝毫不顾，仍是咬牙向前走出，无数亡灵穿身撕咬，带走体内的生机，头发变得斑白，皮肤堆满褶皱，肌肉也迅速松弛。
  转眼之间，一个风华正茂，青春大好的青年，就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生命腐朽的老人。
  但他却恍若未觉一般，变得浑浊的眼眸，死死注视着王座之上的骷髅，衰老腐朽的身躯迈出坚定不移的脚步，竭尽全力的向那纳尔西圣剑走去。
  “迈尔瑞安！”
  “殿下！”
  见此一幕，白船之上的众人无不动容，除了……罗宁。
  他的目光根本没有放在迈尔瑞安这个主角身上，两眼望着上方那阴云重重的天空，右手撑住下巴缓缓摩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