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老男孩

  上午，一家网吧内。
  如今的网吧生意不如以前好做了，但也只是相对的，仍算是一个热闹生意。再过十年，那才叫真的不好做，据说流行起什么「电竞酒店」了。
  41岁的王太利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拿着自己的保温杯喝水，不时向周围看看，流露出一丝对年轻人的羡慕。
  现在的孩子幸福啊，网吧都比以前高级。
  自己刚学会上网那会，全是笨重的小尺寸显示屏，开个网页能卡死，只能聊聊qq，玩玩仙剑，加个好友都能乐三天。
  哪像现在，这么豪华的屏幕和机箱……哎？怎么开机啊？
  好几年没来网吧的王太利有些无措，鼓捣半天才启动了机子，看着琳琅满目的桌面图标，一时竟不知玩什么。
  「……」
  他挠挠头，只得打开浏览器，通过麦窝社区跳到麦粒，点开一个纪念迈克尔杰克逊的视频看了起来。
  历史上，由于迈克尔杰克逊在2009年去世，身为狂热歌迷的王太利伤心不已，又感怀自己年已四十，青春不再，便挥笔写下了《老男孩》的歌词。
  他烧了壶水，坐在电脑前，开始享受自己的晚餐。
  他开着小破奥拓行驶在夜晚的京城，外面色彩斑斓，掀掀向荣，里面卑微如尘土，广播放着新闻：
  「那只能说明，钱毛了！」
  …………
  于佳佳等了一会，陶乐出现在网吧，往旁边一坐。于佳佳道：「你约哪儿不好，非得约网吧，我多少年都不来了。」
  「果然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暗恋班花，用吉他弹唱《小芳》耍帅，班花从未瞧过他一眼。常彪宜则疯狂痴迷迈克尔杰克逊，学迈克尔跳舞。
  「是，是贫富差距加大了，网络时代接受各种各样的信息，大家正在逐渐认识这个世界，偏偏自己还活在梦中。」
  「专，专辑？」
  「……」
  就是说不清什么岗位，策划、宣传、跑客户、做活动、搬箱子，反正只要活人能干的，都有他一份。
  《夏洛特烦恼》都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儿了，网民早已民更新换代，两部作品的主题也不一样。
  肖央嚼着手抓饼，自我吐槽：「哦不对，我好歹是个大学生啊，应该叫人才红利！」
  「全国应届毕业生的数量达到了610万，加上去年还没就业的合计有710万！」
  一个360弹窗跳了出来。
  包子的本意是想看他们出丑，毕竟现在是小鲜肉的选秀时代，谁知筷子兄弟大受欢迎，接连晋级，便决意在下一轮把他们刷掉。
  这次推广，本质上是姚远找360打了个广告。
  「来了？」
  都是怀旧青春，但夏洛是为了卖魅族mp3，让许巍唱了几首歌，鼓动大家辞职，逃离现实桎梏。
  开门红才多久啊，又被麦粒压过去了！
  「好嘞！」
  「唉，以前不懂啥叫人口红利，原来是一堂亲身体验课。」
  「我兑现承诺，支持你们拍一部长片。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再来一部短片巩固巩固，还要出一张专辑。」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啊，到底我该如何表达，她会接受我吗……」
  奇艺网总部，龚宇做了一个与99打架的老板都会做的一个动作，摔杯子。
  ……
  陶乐听到了迈克尔杰克逊的死讯，走神追尾，不想前面的车里坐着包子。当初那个受欺负的包子混的风生水起，娶了班花，成了节目制作人，正在弄一档选秀。
  底下
  还有真诚询问的：
  于佳佳机会不多，但他自己有个小公司，生活无忧。
  光吃手抓饼太单调，于是他点开了奇艺网的新版《三国》，权当电子榨菜。
  不知何时，肖央已经泪流满面，完全控制不住的那种。
  他一边吃着，一边看新《三国》，质量很差，时不时就跳出一段倒胃口的戏份。比如群英会这集：
  里外如是。
  曾经的小弟成了公司领导，深夜加班吃着泡面；
  「那好吧！」
  龚宇挂断电话，琢磨这件事，并没觉得谁输谁赢。
  且有一行小字：「点击视频，可获赠千千音乐2个月免费会员！」
  开门红达到了，用户猛增，颇有一鸣惊人的气势。
  他刚下任ceo，王太利不好懈怠，依旧采取了之前的策略。
  傍晚的街口，常彪买了一个手抓饼，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不远处的一个特殊小区。
  「我们的经历差不多吧，我美术联考拿过全县第一，高考成绩也不错，但是被报考的学校进档了，本来想复读继续深造，但是当时家族和自身的原因放弃了。」
  嫁给包子的班花，成了闷在家里的金丝雀，对着电视剧哭的不成样子，我怀念当初那个每天努力背英语单词，心怀梦想的自己。
  「有这武艺不得在曹营杀出一进一出！」
  「我童年期望自己能有一番余粮是杰出，我的梦想绝不是买一套房子。」
  老三国是周瑜设宴，款待蒋干，大都督饮酒舞剑，那叫雄姿英发美周郎。
  「哥们，我想问你，不上大学真的就无路走了么？」
  「要什么酱？」
  「编剧/导演：陶乐！主演：筷子兄弟（陶乐、常彪）」
  按照一般逻辑，奇艺网造声势的目的也达到了，应该见好就收，但龚宇不太甘心，还想试一试。
  「我们不是专业歌手啊！」
  常彪下意识点了进去，随即跳到了麦粒网，正是这个视频短片《老男孩》。
  李彦宏摆摆手：「去吧，重签一份合同。」
  二人成了哥们。
  「这片我投了，你先回去吧，具体的过后商量。」
  …………
  「毕业生越来越多了啊，这才几百万，等一千万的时候，国家都该头疼了。」
  跟着又有《小苹果》魔性洗脑，筷子兄弟火爆全国，算彻底混出来了。
  但是呢，等这作品火了，回过头再聊时，创作者就不好意思说真相了，就得顺着大众说，我当时为了梦想怎么怎么……
  郭帆兴奋的转身，还冲陶乐友好的点点头，《李献计历险记》谈成了，99娱乐是投资方，这将是自己的首部作品。
  「啪！」
  正准备打开《乡村爱情故事》，忽然右上角一个气泡声。
  自己打压，对方成功突围，算平局。
  还有堪破真理的：
  「……」
  这部分以嬉闹为主，拍的癫狂过火。
  《老男孩》做到了，一首歌挑起了无数人的情绪，谁没有青春呢？谁的青春里没有故事呢？
  面对之前热情，突然变得刻薄的评委，二人冷静且淡定，他们走到这一步已经很满足了，现在不叛徒过后就不后一首歌，那是他们自己的青春与梦想。
  转眼岁月匆匆，陶乐成了婚庆主持，于佳佳开了家小理发店，人生疲惫，事业无成，昏昏暗暗的狗日子。
  「无所谓，红了就能出，谁管你专不专业？凭这首歌的火爆程度，你们拿年度流行
  金曲都不成问题！」
  来都来了，那就看看吧。
  当观众看到一部感动的作品时，总会主观的把创作者情感与作品融合。
  这种焦虚感如何产生的，大概就因为生活压力越来越大，有钱的更有钱，穷的一直穷。在2010年，刚好是感觉到了这个兆头。
  屏幕里的这一刻，无数人在看着他们，当初校园里的那些伙伴：
  两个中年男人重拾梦想，一个重新捡起了吉他，一个又练起了舞。
  借他们的弹窗给《老男孩》引流，同时在360的导航网站上，也弄了个《老男孩》的皮肤。
  俩人点头哈腰的出去了，在走廊里互相瞅了瞅，到底忍不住击了一掌，连蹦带跳的进了电梯。
  《老男孩》却是中年人不怕嘲笑，追求梦想。
  「嗯嗯，演员……」
  片子一开始，依旧暖色调的校园，走廊里贴着「肃静」，木头桌椅，大家穿着运动服校服，学着李雷和韩梅梅，有只鹦鹉叫polly。
  手指放在键盘上，小心翼翼的敲了一句评论：
  没错，他之所以回来不休息，就因为这是难得的个人时间。
  常彪毕业4年，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干着一份不清不楚的工作。
  我曾经为你回过头。
  「这片子的质量完全符合全国院线啊！」
  「白胡椒吧！」
  「你知不知道在所有的选手里面，你俩的年龄是最大的？」
  「好的，谢谢于总！」
  肖央开头看的很欢乐，这会却沉默下来，装手抓饼的塑料袋丢在一边，没什么摆设的屋子，手机上领导刚发来的工作短信……
  很快，新出的一集《三国》看完了，继续在奇艺网寻找食粮。他以前混麦粒的，但麦粒最近的片子不合胃口。
  「70个大中城市望到销售价格同比上涨8.9%，其中新建商品住房价格同比上涨10%！」
  「出品人：李彦宏！」
  胖子开了家烧烤摊，光着膀子满头大汗；
  常彪在一次婚庆主持中出了失误，被家属捧得鼻青脸肿，还得打电话给人家道歉，一句重话不敢讲。
  而现在呢。
  陶乐和于佳佳略带洒脱的坐下，李彦宏看了他们一会，笑道：「恭喜，《老男孩》三天播放量破三千万，你们成功了！」
  「不是无路走，只是上了大学以后路更好走，当然是建立在好好学习上。」
  陶乐演一个校霸，手下一群小弟，其中一个叫包子，经常被他欺负。
  当今的网民，不用99系，不用360系，不用搜狐系，只盯着百度和qq用的几乎没有。但凡电脑上有一个渠道，网友们就会看到这次推广。
  归根结底，都是想成名，赚大钱的。
  「你才30岁，怀念个屁！」
  与肖央一拍即合，决定拍成一个短片。
  「30岁怎么了？古人讲三十而立，我今年就要干一番大事业。于总跟我说了，只要这片子成功，就支持我拍一部长片，到时咱们就是正儿八经的演员了。」
  还有三个很漂亮的艺术字：老男孩！
  陶乐跟着李彦宏混，是几十万粉丝的up主，经常给公司拍一些宣传片之类的，也演过很多小角色，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五彩斑斓的世界与他无关，唯有生活压力相依为命。
  上楼，开门，室友也刚回来。
  《老男孩》的成功90%就在这首歌上，它的故事架构单调且刻意，但无所谓，它符合视频时代人们需要的短平快。
  两个社区没什么交流的，敷衍的招呼一声，各忙各的。肖央昨晚加班到深夜，索性在公司睡了，睡了大概三五个小时，今儿又上了一天班。
  不知不觉，视频放完了，结尾片，又回到了那个暖色的校园。
  「于总！」
  新版变成了小乔出来陪客，舞剑行酒令，众将士眉飞色舞，拍手叫好……
  现在却是月薪5千，除掉房租和生活费，每月能剩点钱玩游戏，买件衣服也美滋滋。
  班里的某个女生生活不顺，在给人捏脚按摩；
  「奇艺和麦粒永远是对手，这是漫长的拉锯战。屏蔽渠道总能增添他们的访问量，增加他们的推广成本，对我们是长期有利的。」
  肖央坐在椅子上，半天缓不过来，好不容易才跑去卫生间洗洗脸，回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可能大哭会释放压力，他竟觉得轻松了很多。
  几年前人们提起80后，还好像小孩子一般，如今算算，最大的80后已经30岁了，最小的也21岁了。
  就像郭德纲，当时被逼的没法了，只能做小剧场。火了之后，回过头却是「相声就得回归剧场，我们当年第一个倡导巴拉巴拉。」
  「手抓饼加蛋加肠！」
  陶乐当导演不咋滴，在演员的道路上却顺风顺水，常彪宜比他小了11岁，钱也赚够了，慢慢就不怎么露面了。
  这日一大早。
  在短平快的内容里，如果能做到让观众共鸣，那就是成功的。
  「你们一个是婚庆主持，一个是理发师对么？」
  十分之一进去，都有3千万了！
  肖央瞪大眼睛，叹为观止，他知道这是个烂剧，但还愿意看，在看的过程中能得到快乐和享受个人时间。
  奇网利用百度资源打压麦粒，挟上线之威，一口气推出海量内容。
  曾几何时，他还计划着月薪2万，毕业5年赚够100万，在京城买套房美滋滋。
  「突然觉得现在就业压力好大，以前明明没有这种焦虑。」
  二人结伴来到团结湖大楼，咚咚咚敲开李彦宏办公室的门，进去一瞧，里面还有一位。
  「自从高考之后，所有的日子都像在飞，恍恍惚惚时光飞逝，我现在终于懂得，为什么总有人怀念读书的日子……」
  一个抱好吉他，一个摆弄架势，音乐缓缓流淌。
  经常有人说，这俩人拍《老男孩》是为了梦想最后一搏，纯扯淡，人家压根没到那地步，就是借着迈克尔杰克逊去世，想出来一个创意，然后拍成了作品。
  ……
  出来工作三年了，做过很多很多的工作，从未放弃画画，因为从小就喜欢，喜欢的东西就要坚持。
  适逢中影与优酷合作，搞了一个「11度青春系列」，找11位年轻导演拍摄短片，放在优酷播放，其中便有《老男孩》。
  「过来人说句心里话，哪怕混呢，你也得混个大学文凭。」
  一时间，观众从四面八方开开心心的涌来，又撕心裂肺的离开。
  「中国国内生产总值为335353亿元！」
  有渠道，有质量，《老男孩》几乎一夜之间火爆大江南北。千千音乐网及时将这首歌上线，为那些赠送会员的家伙们提供下载服务。
  在雨中，班花撑着伞走过，依旧没看这个弹吉他的男生，但她走到拐角处，却转过头望了一眼。
  陶乐、于佳佳混迹多年，终于有了代表作和知名度。
  《老男孩》三千万的播放量，说明打压的策略已经胜利。
  …………
  《老男孩》也戳中了这
  部分人的点。
  「谢谢于总！」
  「老王！」
  而麦粒绕过百度渠道，用弹窗引流，麦麦3亿用户有水分，一个人可能有几个账号，360的3亿用户可是杠杠的。
  「于总！」
  然后一串回答劝慰：
  他打电话给王太利，王太利听了没立刻同意，道：「你确定要继续？99找了别的渠道，我们再做屏蔽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肖央一瞧，是什么升级通知，但这个通知与众不同，竟然有皮肤：好像是一个黄昏的日子，一个人抱着吉他在弹唱。
  于佳佳敷衍着，其实他梦想是当歌手，做影视是常彪梦想，俩人不挨着。
  「我觉得好奇怪，明明兜里连1千块钱都没有，却莫名认为10万块钱很少。」
  说来也神奇，这11部片，就《老男孩》火了。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只剩下麻木的我没有了当年的热血……」
  嗯？
  筷子兄弟报名参加。
  「这里有气氛啊，怀念怀念我们年轻的日子。」
  「哎呀，小乔飞起来了！」
  「在大学宿舍看的，哭的稀里哗啦，我很奇怪明明还在校园，为何对此片有如此共鸣？」
  「如果你在青春时看到此片，请庆幸韶光未逝，请珍惜时光。」
  「你们觉得自己能红么？」
  「99娱乐、麦粒网联合出品！」
  「……」
  后世有一个词很火：焦虑感。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