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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分熟 第64节

  本次内部选举采用匿名选举方式,每个人在各自的选票纸上写上自己认为合适的候选人名字,只能写一个,当然也可以弃权不写。
  负责这项工作的同事让大家尽快写好,争取今天中午就组织公开唱票。
  唐秋水很快把自己手上的选票交了出去。收集清点完下发选票后,同事便转去另一片办公区域继续做选举动员工作了。
  唐秋水好奇问了下李其琪:“其琪,你选的周律师吗?”
  “周律师?”李其琪摇头,“当然不是啊,不是在程par和张par两个高伙中间选一个吗?”
  “啊?”唐秋水惊讶不已,因为她理所当然的语气,“为什么啊?”
  李其琪说:“这种选举一般都选四十五周岁以上的资深合伙人呀,今年该轮到他俩了。周律师才多大,等再过个十年再说吧。”
  怎么会这样?
  唐秋水完全不知道还有这种潜在的选举规则,她还以为是随便选呢。她压根没考虑过别人,毫不犹豫地就在选票上写下了两个字。
  那个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无条件支持的人的名字。
  眼看着行政部门的同事收集完全部选票扬长而去。唐秋水心想完了,她是不是又惹麻烦了。虽然是不记名投票,没人知道谁选了谁,可唱到她这张票的时候,梁渠应该会很丢脸吧。
  好想把她的那张票偷回来啊……但很显然这不可能。
  做梦一样地熬到了唱票的时间。
  唱票是自愿参加,为了防止大家都不去,硬性规定合伙人级别的律师必须到场。
  唐秋水自然不会去,她附近工位没几个人去的。唐秋水抬头望天花板,既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慢到永远不要唱到她那张票。又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快到底下的人反应不过来她选了谁。
  唱票地点在一间大会议室,几十位合伙人陆续落座。
  梁渠和林源坐在一起。
  行政部门的同事搬来一块大白板放在最前面,还喊来了另一位同事过来帮忙。一个唱,一个记,分工合作,提高效率。
  唱票正式开始前,林源忍不住吐槽:“这种凑人数的局,让小唐他们过来不就行了,还要我们来。”
  梁渠笑一声,没有说话。
  唱票开始,底下的人全部低头看手机。没人在意大家选的谁,反正不是程par就是张par,结果没有任何悬念。
  梁渠也去看手机,他打开了导师黎迁教授的一篇新作。
  看到一半,他突然从唱票人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梁渠一票。”
  梁渠目光停了一下,以为他出现了幻听。抬头一看,发现最前面的那块白板上确实多了他的名字,在程par和张par旁边。
  很突兀,因为其他两位候选人下面都画了很多个正,而他名字下面就一个横。
  当念到“梁渠”两个字时,底下引起了一些骚动,不过大家也没太当回事,唱票又继续下去了。
  林源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用气音问他:“你搞什么,自己投自己?”
  梁渠喊冤:“我有那么自恋吗?”
  林源作沉思状:“不是自恋的话……那一定是有人暗恋!”
  梁渠略一愣怔。
  再去看那块写了他名字的白板,他恍悟地低声笑了一下,然后只字不语,低头继续看论文。
  可,盯着一页看了很久都没往后翻。
  老师后面写了什么观点,怎么论证得出的,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他名字下面那道计数为一的横线,如一片柔软的睫,撩刮得人心痒。忍不住抬头去看,每看一次就会不自觉地微笑一下。
  几分钟后,唱票结束ᴊsɢ,程par以微弱的优势险胜,成为候选人。大家陆续散场,回去吃午饭。
  只有梁渠留了下来,他径直走到那张放满了选举票的桌子前。
  选举票一共细分成了三块,每一块都对应着一个候选人。其中两块的厚度不分上下,而另一块,只有孤零零的一张票。
  看到站过来的梁渠,行政部门的同事问他还有什么事。
  梁渠拿起面前那张写了他名字的选票:“这张我可以拿走吗?”
  同事委婉地说:“梁律师,选票数量对不上会很麻烦。”
  梁渠微笑一下,表示理解,但他没有立刻把票放回去,而是问:“那我拍张照可以吗?”
  同事点头:“可以,您自便。”
  梁渠把选票摆正放在手心,打开相机,找了个最好的角度,把它完整拍了下来。
  这是他近期拍到的最好的照片。
  第74章 男朋友
  行政法律实务,除了打行政诉讼之外,还有一些非诉工作。事实上,行政诉讼并不常有,非诉工作占大头。
  这些非诉工作的内容很杂,有合同审核,出具回函,街道值班等等,还有近两年才有的重大法审。
  从前年开始,执法力量下沉街道,城管成为了绝大部分行政案件的执法主体。为了保证行政执法的合法性和合理性,在具体的处罚决定作出之前,律师会参与其中,对行政执法的实体和程序进行全面审查。
  这项工作以前唐秋水是跟着梁渠一起做的。现在她已经执业,可以自己一个人做了。
  执业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法审案子,是违法搭建。
  堰桥街道的执法人员在日常巡查中发现,某小区内有人未经规划部门许可,擅自在车库二楼搭建砖混结构建筑物,并将房屋一楼二楼整体改扩建。
  经调查取证,执法人员拟对房屋业主作出责令限期拆除违法建筑的决定。
  这个案子和赵巷搭建阳光房的情况极为相似,不同的地方在于,该案违法建筑物的实际搭建人和现房屋产权人并不一致。
  该案相对人提出陈述申辩,称涉案房屋是其于2021年通过公开拍卖获得的法拍房。其获得该房产后,未对房屋做过任何外观或面积的改造,所谓的违法建筑物在其取得房屋产权之前就已经存在。
  故相对人坚持认为,其不应当对他人搭建的违法建筑物负拆除义务,并向堰桥街道发出告知函,称若街道执意做出行政处罚决定,其将依法申请行政复议、行政诉讼。
  收到该告知函后,堰桥街道那边也比较谨慎,目前正式的处罚文书还没有出。
  这天上午,唐秋水独自去堰桥街道参加了这个案子的法审会议。
  起初其他几位与会人员还心存疑虑,担心唐秋水年纪轻,经验不足。
  可几个回合的对话下来,大家发现她每一个发问都直击要害,给出的解决方案有理有据。对本案的焦点问题也有详细的说明,还展示了一些本地的司法判例。
  最后唐秋水说出她的结论:“虽然相对人否认其为违法建筑的实际搭建人,但其作为涉案房屋目前的所有权人及实际占有人,必须履行对房屋使用状况进行监管的义务,确保房屋处于合法状态。所以将其作为整改责任人,是合适的。”
  城管问:“法律依据是?”
  唐秋水说:“我没有找到具体的法条,只能根据行政处罚法、城乡规划法中的原则性规定进行推论,不过崇城已有的类似案例都是这么判的。”
  接着她把梁渠在群租问题上的解决方法活学活用,“我的建议是,可以先和相对人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督促他自行整改。如果他不配合,再做出限拆决定也不迟。”
  执法人员表示很受用,街道负责人亦说可行,并赞她考虑周全。
  唐秋水微笑着说应该的,并说正式的法审报告她回去之后写完发给他们。
  散会后,一出堰桥街道大门,唐秋水淡定的模样便不复存在。她站在马路牙子上长长地呼气,高悬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天知道她刚刚有多紧张,下衣摆都快被捏成碎片了。
  她打了个电话给梁渠,准备跟他汇报一下法审的情况。
  梁渠先问她的感受:“怎么样?”
  唐秋水如实回答,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激动与雀跃:“好紧张,不过我假装得一点都不紧张。”
  能想象那个画面,可惜没真正看到。梁渠请求:“下次能不能让我一起去?”
  其实今天梁渠本来想和她一起来的,但是被唐秋水拒绝了。以前是没有办法,现在都执业了她才不要人陪考呢。
  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能。”
  梁渠遗憾“哦”一声。
  唐秋水顿时心情大好,笑容焊在嘴角下不来。
  她步伐轻快地往前走着,曾经觉得磨脚的高跟鞋如今越穿越合适。
  天蓝气清,风也温柔,她在电话里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今天的法审能这么顺利,还是要谢谢梁律师。”
  梁渠明知故问:“谢什么?”
  “帮我彩排那么多次啊,要不然我今天一定会更紧张。”
  她今天之所以敢单枪匹马地过来,是因为底气十足。而她的底气源自她面面俱到的准备,也源自梁渠不厌其烦的指导。
  不对,不能说是指导了。因为现在的她已经具备了自己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她不再依赖于任何人,是当之无愧的主角,而他只是在帮助她走戏而已。
  说完不等梁渠再开口,唐秋水就要挂断电话,“哎呀不说啦,我进地铁了,半小时后见。”
  梁渠说:“嗯,路上小心。”
  半小时后,唐秋水坐到工位。
  卸下肩上的托特包时她发现,包的底部居然起球了,摸起来像毛躁的发尾。她才买了没多久哎,果然盗版的质量不太行。
  她随口和李其琪抱怨了句,又说想换个包,问她有没有店铺推荐的。
  李其琪当即给她推过来一张微商的名片,安利:“加她,她专门卖a货的,质量比正品都要好。”
  唐秋水两眼放光:“真假的,我看看。”
  她点了添加,对面秒通过,并且像是设置了自动回复一般,直接就给她发过来好多包包的图片,全部都是热销货,款式、型号和价格都标得清清楚楚的。
  唐秋水指尖一一划过去,直呼:“可真不错呀,等我找个时间好好挑一挑。”
  李其琪说:“我都买过好几次了。她家一直是先发货后付款,还支持七天无理由退换,良心卖家。”
  “绝绝子,以后都找她。”
  “看到有合适的我们还可以一起买,价格更优惠。”
  “嗯嗯。”
  二人凑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都没发现梁渠拿了个水杯从她们前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和李其琪聊完,唐秋水开始写今早法审案件的审查报告。时间把握得刚刚好,写完发给街道负责人正好到饭点。
  唐秋水又回到了自己一个人在工位吃饭的模式,她发现她还是更喜欢这样,这样更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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