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四天

  实际上，宋榴预想错了，她根本没有在宋家待到第六天。
  宋家所在的地方，也就是宋榴出生并且长到了五岁的地方，在邻市，开车走高速大概要一个小时。
  宋榴的爸爸妈妈都是当地人，爷爷奶奶住在市下属的一个镇上，外公外婆则早在宋榴出生前就已经去世。宋爸爸和宋妈妈结婚的时候，在市里买了房子。后来离了婚，房子给了宋妈妈，宋妈妈也没留着，很有魄力地直接卖了出去，带着宋榴离开的时候把户口也直接迁走了。
  宋爸爸后来再婚生子，又重新买了套房子，三室一厅，还把年龄已经不小的爷爷奶奶从乡下接了来住。
  三个房间，爷爷奶奶一间，宋爸爸和后来的妻子林阿姨一间，宋榴的弟弟宋棋一间。宋榴每次去都是住在书房的沙发床上。
  在这个家里，宋榴没有自己的房间。
  没有自己的床，床单和被子每次都要重新铺，沙发床很软，睡得她腰酸背疼。
  没有自己的衣柜，她每次都要把衣服带来带去，带去的衣服就连着袋子一直放在沙发床床脚的角落。
  没有自己的牙刷和漱口杯，每次都是宋爸爸重新拿一支新的牙刷给她，漱口杯就用普通的玻璃杯代替。
  ……
  在这个家里，宋榴没有的东西很多，属于她的东西很少。
  每次她一走，房间一打扫，这个家里便没有一点东西再有她的气息。
  因此，尽管从十岁那年开始，她每年寒暑假、清明等几个小长假，都会去宋家，但始终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归属感，这里是她爸爸的家，是她爷爷奶奶的家，是林阿姨宋棋的家，但却不是她的家。
  他们尚有亲缘关系，但亲人之间培养出感情，却不止需要亲缘关系。
  不过无论如何，亲缘关系，总还是存在的，宋榴对他们自然也还是有几分感情，因此对于宋爸爸的一些要求基本上从不拒绝，只希望能够一直稳定地相处下去。
  当然，事情总不会一直往人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第一天。宋爸爸来接宋榴去宋家的车上。
  宋爸爸问起了宋妈妈的上一个男朋友。
  “好几个月前就分手啦。”
  “现在？现在么，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没有吧，我妈也没跟我说。”
  离婚后，宋妈妈从不在宋榴面前提起宋爸爸如何如何，连宋爸爸后来结婚生子的事情都是宋榴先知道后告诉宋妈妈的，所以宋榴此时并不想多说什么，只准备敷衍几句糊弄过去。
  “女人嘛，年纪大了总不能还一直没个人照顾。你也应该劝劝你妈妈，不要一直往外面跑了，她一年到头跟你也没几天时间相处吧，这又是何必呢……”
  宋榴把头看向窗外，深深呼了口气，忍了。
  “我又管不了我妈，随她高兴呗。”宋榴转移话题，“爷爷奶奶身体怎么样啊？”
  “挺好的……”
  宋爸爸又说起宋棋，“你弟弟上初一了，课还一直跟不上，你过去了，多教教他。”
  宋榴应了。
  第二天，宋家书房。
  宋榴先写完了自己准备这天做完的作业，又去看着宋棋做作业。
  宋棋脑子不蠢，就是不爱学习，平时也是作业不做，次次都是抄同学的，被宋榴逼着学了一会儿，心里很是不乐意，借着出去切水果的借口逃出去找同学玩了。
  宋榴没在意，真以为宋棋饿了出去吃东西，专心和孟潜星聊天，直到宋奶奶进来才知道宋棋逃出去玩了。
  宋奶奶有些重男轻女。她有两个儿子，宋榴叔叔家生了一个堂弟。宋榴小时候便觉得宋奶奶对堂弟比对她好，不过那时她年纪还小，对这些事情还并不敏感。但后来宋棋出生，宋榴隔了五年又和他们见面之后，对这些事情就默默注意了起来。
  宋奶奶先是生气宋棋不爱学习，找借口逃出去玩，又看到宋榴在玩手机，更是生气。
  “你怎么做姐姐的，管弟弟做作业都管不好，人都逃出去了你还不知道，就知道在这玩手机……”
  等到林阿姨下班回家，知道了这件事把宋棋揍了一顿。
  宋奶奶还在那说，“哎呀，别打了，都是宋榴不好，连个小人都管不住……”
  宋榴没说话，低下头扯了扯嘴角。
  第三天，宋奶奶跳完广场舞回来。
  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宋爸爸在洗澡，林阿姨在厨房收拾，宋棋低着头打游戏，宋奶奶突然问起了宋妈妈。
  宋榴奇怪地看了一眼宋奶奶，低着头随意敷衍。
  说起来，宋奶奶其实没什么媳妇缘。宋榴印象中，宋爸爸在她很小就在外打拼，过年都不怎么回来，宋妈妈好像都没带过她到爷爷奶奶家过年，节假日也不怎么去，宋奶奶也不怎么喜欢她。至于宋榴的婶婶，更是和宋奶奶一天小吵，三天小打，打得狠了互相扯头发扇巴掌的时候都有。几年前撺掇着宋叔叔和爷爷奶奶争老家的房子未果，早就断了联系。
  所以宋榴没想从宋奶奶这里得到什么好话，自然也什么都不会说。
  但宋奶奶还是借题发挥，开始指桑骂槐。
  宋爷爷拉了没用，宋榴低头装没听到，但宋奶奶越说越过分。
  宋榴忍不了了，一下子站起来，克制着自己没说什么不尊重的话，摔门进了书房。
  第四天，宋榴起了个大早，坐最早一趟车回家。
  给孟潜星打了电话后，才发短信跟宋爸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