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9章 落叶归根
“梅树怎么凋零了！”云玉亭惊恐叫到。
秦空侧目望去，八百多梅树，雪中凋零，枝丫簌簌而落，仿佛朽木断折。眨眼的功夫，偌大梅花林，只余下一地残花碎枝，很快被大雪掩埋，再无半点痕迹。
“这片梅林，是前辈剑意催发所生，如今剑意散了，花谢了，树倒了。”秦空心中阴云密布。
云玉亭惊容未定：“这岂不是代表前辈已经……”
“等待奇迹吧！”秦空说道。
这一夜！
压抑寒冷，极为难熬。
简陋茅屋上积累了厚厚白雪。
终于！
东方放晴，大日初升。
天地回暖，又是一天新颜色。
“哎！”梅花居士手指微动，悠悠转醒。
云玉亭惊喜道：“前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秦空则是取出珍藏的琼浆果酒，戳开酒封泥，顿时一股浓烈酒香飘逸而出，馥郁芬芳，沁人心脾，闻一口恍如置身百花丛万果林。
秦空拿出白玉杯子，到了三杯酒，笑道：“前辈，要不要喝一点啊？”
“好！”梅花居士精神一震，顺着酒香凑了过来，询问道：“这是什么酒？”
秦空回答道：“琼浆果酒，乃是凤凰一族的珍藏，集千花万果之精粹。是我在火藏秘境发现，应该已经沉淀百万年，药力雄厚，一杯堪比一枚六品丹。云玉亭，你也来喝一杯。”
三人各自落座。
端起白玉杯，一饮而尽。
青色酒液入腹，化作雄浑药力，蒸腾百脉，滋润血肉，不仅能治愈各种伤痕，还能改善体质，延年益寿。
云玉亭俏脸红扑扑，头顶蒸腾白雾，显然药力过剩。
秦空血气澎湃，心念一动，就完美吸收药力。
梅花居士则是毫无变化。
“好酒，举世罕见，给我喝倒是暴殄天物。”
梅花居士叹了一口气：“若是一个月前，喝下这杯酒，我兴许能延寿十几年，但一切为时已晚。”
云玉亭惊讶道：“前辈，黄金说你已经死了。”
梅花居士点点头：“半个月前，我油尽灯枯，身消道死。但我还有诸多遗憾，不甘心死去，所以用寒梅剑意将神魂钉在身体中，勉强获得一些喘息时日。”
秦空惊愕道：“竟然以剑意忤逆天意，强行续命，前辈的剑道修为，怕是达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步。”
“又有何用，我即将腐朽！”
梅花居士抿着嘴唇，说道：“其实，半月之前，我就听说外道仙王的名头。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我们一定能相遇，毕竟偌大世界，只有你我走上外道。”
秦空心中苦涩，他与梅花居士一见如故，短短十天如同认识了十年，突闻噩耗，实在是接受不了：“前辈，多谢你慷慨传授《梅花剑经》。”
“是我要感谢你！”梅花居士浑浊的眸子中，透出一股笑意：“剑经得以传承，我千年心血没有白白葬送。”
此时！
一股柔风袭来。
风中暗香，杀意噬骨。
茅屋之前，多了一位明眸女子，仙王修为，背负雪白长剑，面容清冷俏丽，穿着一袭雪花长裙，衣袂飘飘。
云玉亭惊讶道：“柔然师姑，你怎么来了？”
秦空双目一眯，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浓郁杀意。
“你们退后！”
梅花居士颤巍巍的站起身子，微笑道：“柔然仙王，想不到你会来看我。”
柔然仙王语气冰冷，如寒霜一般渗人：“听碧箫说，你快死了，所以我突发奇想，想见一见你的狼狈模样。”
“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颓然破败，天人五衰，命不久矣。这就是昔日东域第一天才吗？至今卡在仙王三品，不得寸进。而我虽不如你，也已经是仙王六品！”
梅花居士神色如常：“没办法，外道就是这般，布满荆棘险途，我踏上外道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独自承受一切苦难。”
柔然仙王戏谑一笑，质问道：“李寻梅，整整一千年了，你后悔吗？当年，如果你稍稍低头，与我成婚，就不会落的这般田地，兴许以你的资质，已然仙王九品，或许正尝试触碰那最后的境界。”
梅花居士笑了：“柔然，一千年来我后悔许多事，唯独悔婚一事，问心无愧！”
“你……”
柔然仙王目光森寒，怒火上涌。
长剑铿锵拔出，一股绝然杀意，混合无边恨意，化作锋锐剑气，直指梅花居士。
云玉亭赶紧阻拦道：“柔然师姑，你冷静一点，对方是将死之人，你又何必与他过不去。”
“你说的对！”
柔然仙王凄惨一笑，眸光暗淡下来：
“杀他实在太便宜，我要亲眼看他一步步老朽，让他为曾经的错误，偿还罪孽。”
“李寻梅，你将死的消息传遍四域，必然引来无数好事者，毕竟一尊外道仙王的陨落，世间少有的奇景。你的《寒梅剑经》也是一桩宝藏。”
柔然仙王走了。
她踏空而去，走的很决然。
梅花居士长长一叹，道不尽的辛酸与无奈。
秦空眸光闪烁，感觉有故事。
云玉亭小声道：“柔然仙王梅花居士是青梅竹马！”
秦空惊讶不已，一人苍老垂暮，一人青春韶华，很难相信两人是青梅竹马，可转念一想，梅花居士不过一千多岁，只因修炼外道，急速衰老。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云玉亭解释道：“昔年，东仙宫招揽梅花居士，条件便是入赘。恰好柔然师姑是我母亲的记名弟子，正可谓天作之合，金玉良缘，只可惜……”
秦空追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我拒绝了！”
梅花居士感伤道：“那年正是风光无限时，满城飘红，她凤冠霞帔，等我迎娶。可惜我不愿入赘，当着众宾客的面休了她，与她恩断义绝。”
喜宴悔婚！
秦空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柔然仙王恨意无穷。
“一切的一切，只是我活该。”梅花居士自嘲一笑。
秦空问道：“前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寻一块墓地，埋葬自我！”梅花居士非常的疲惫，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关节处的皮肤，甚至有几处开裂。
秦空关切道：“前辈，要我帮忙吗？”
“不用。”
梅花居士摇头：
“我只是缺一根拐杖。”
轰！
一声炸鸣。
屋后温泉炸裂。
热泉飞溅，白气蒸腾。
一道赤光激射而出，落在地上。
原来是一把六品剑，长三尺，宽二指，通体赤红，竟是万年暖玉雕琢而成，一直深埋潭水中，散发热力，才令寒潭变温泉。
梅花居士拄着暖玉剑，体温渐有回升，气息稍稍缓和，说道：“我要去大雪山长眠。”
秦空悲怆道：“前辈，我送你最后一程。”
裁衣城。
这是一座小城。
但却是一座闻名遐迩的名城。
这是少数能缝制防御性法衣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二品，但已经难能可贵。许多仙主仙尊都会来此定制衣服，因此这里商业兴盛，极为繁华。
今日！
大雪初晴。
三道遁光从天而降。
秦空，云玉亭皆是目光黯然。
梅花居士显得很开心。他的状态越发衰弱，白发掉落，眼眶下陷，背脊开始弯曲，拄着暖玉剑踉踉跄跄，已经半截身体埋入黄土。
“前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座城？”云玉亭问道。
梅花居士笑道：“这是我出生的地方，承载着我太多的美好回忆，临死之前，我想回来看看，也算是故地重游，落叶归根！”
“你们瞧，那条街道是我小时候玩耍的地方，没想到还在，只可惜物是人非……”
梅花居士笑道像个孩子，絮絮叨叨说着往事。
秦空，云玉亭静静倾听。
没多久！
三人进入城中央。
这里有一处巨大花圃，栽满草木，丰盛至极。
梅花居士解释道：“这里是万花圃，栽种四季鲜花。因为城中需要大量花瓣，作为染布颜料，所以催生了这处美景，算得上一处名胜。”
三人驻足观赏。
花圃中！
百花凋零，白雪皑皑。
青枝绿叶皆盖雪，万般颜色归一白。
唯有梅花雪中绽红颜，迎着寒风，对着冬日，散发幽幽暗香，充满了不屈与顽强，装点素白的裁衣城。
梅花居士看的出神，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