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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放手 第9节

  肖诚把车熄火,担心瞅着她,沉声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楚珈文斩钉截铁答。她眼下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酬任何人。
  肖诚眼神黯淡下去,望了眼后座那个潮了半边的大纸箱,问:“你东西呢?”
  “什么?”楚珈文盯着他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哦,先放你那儿吧。”
  说罢,她推门下车,步子愈发沉重。手袋随意垂在手腕上,随着脚步一下下碰着小腿,她也毫不在意。
  肖诚摸出根烟,看着她背影。这姑娘跟株缺水的植物一样蔫蔫的,细胳膊细腿的身板更显瘦削,让人心疼又无从下手,想把她放怀里护着,都怕给拧坏了。
  夜风习习,楚珈文这会儿却像是掉进了冰窖一样,满身寒气。她不禁停下回头,看着那个结实温暖的胸膛,要是能让她对着痛快哭一场该多好。转念间发现,这个哭诉对象,好像并不适合她的哭诉内容。
  她叹口气,记忆里,那个干瘦老头特别会哄人。她抬头望了眼天,爷爷,可真想你啊。
  看她回头,身后的人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住,手指夹住咬在嘴里还没点火的香烟,笑着张开手臂,像一只展翅的大鸟,厚实的声音道:“来,抱一下。”
  楚珈文咧嘴一笑,小巧的虎牙若隐若现。她轻声说:“我先回去了。”
  肖诚点点头,看着她进了楼,怔了会儿,伸手摸了一圈口袋才找到火机,点上了烟。
  一个人若是对什么上了心,便会变得比平日敏感聪明。肖诚知道,楚珈文今天并不是因为紧张或是害怕。从她在停车场发现那些人开始,她就已经显得脸色苍白极不舒服,而不是从他跟人动手开始的。她很快发现那些人有问题,又不管不顾非要救下那个女的,原因非常明显——
  身后肩膀被人重重捶了一拳,肖诚没转身就沉沉一笑:“山哥。”
  程一山走到肖诚面前,面有愠色:“色迷心窍啦?她指哪儿你打哪儿?”
  肖诚一撸贴着头皮的齐茬短发:“见义勇为嘛。”
  “你这是标准的马子狗。我跟你说,这个楚珈文,你小子可悠着点,多个心眼。你嫂子也说,这个女的,背景可不一般。你——”
  “山哥,”肖诚不等人说完便打断,讥笑道,“嫂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咱俩这可是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
  程一山一听便绷不住笑了,对着人手臂又是一拳:“过几天我休息,咱俩打一盘?”
  程一山说的,是去他们队里活动室一对一的格斗。男人之间,感情都是“打”出来的。
  “等着你。”肖诚耍赖把烟塞进嘴里,呜呜啦啦地答应,跟人一前一后往回走。
  楚珈文回到家里,把鞋和包一甩,直接窝在客厅离门最近的那个沙发上,把半边脸压在靠枕上,用以缓解头疼。
  她没有开灯。黑暗里,那段故意被遗忘的记忆,又在脑海浮现了出来,模糊的边缘一点点清晰,像是恶魔在吞噬人的心智。
  “小小年纪不简单啊。你的画被一个大老板看上了,可要恭喜咯。”
  “那个老板也是个艺术家,他很欣赏你,想跟你见一面。就是一起吃个饭,别紧张。”
  “小姑娘挺漂亮。你们怎么回事?她那么小给她喝酒?”
  “你喝什么?酸奶还是果汁?听见了没有,快去,上个果汁。”
  一字一句嗡嗡震在脑子里。楚珈文终于受不住,踉跄跑到卫生间,扒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外面来电铃响,她全然没有在意。
  ☆、韩文宇(一)
  韩文宇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手肘撑着办公桌,手指捏了捏眉心。他累了,人到不惑之年,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女人三十是个坎,而男人则四十是个坎。突然想起那个小家伙了,哦,不不,她早就长成个大姑娘了。刚见她的时候他多大?也就三十五六吧。
  如今的楚珈文,漂亮大方有气质,这都是他的功劳。可以说,楚珈文是他的作品,而他的这个作品,可比楚珈文的任何作品都要成功。
  想当初,她才十八,头发染成玛丽莲梦露那个色儿,戴着夸张的美瞳和假睫毛,一张嘴,舌头上还有个环,整个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杀马特造型。
  韩文宇靠在大班椅椅背上,闭目养神。
  那时,韩文宇还是b市两家会所的少东家。他自己很不喜欢那种娱乐场所,声色犬马,醉酒贪欢。但为了得到老爷子的垂青,他还是竭尽所能去管理。
  他家老爷子观念保守,一心想让长子继承家业。他家靠医药发家,这几年保健品也做得风生水起。韩文宇是次子,却一直觊觎家族的这块巨大蛋糕。让人生气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却是他哥并不稀罕的东西,而老爷子偏又一直不肯放手。
  碰上楚珈文那天,他干什么都不顺。韩文宇迷信,凡事都有预兆,这准是要有大事发生。
  到了会所大堂,角落常绿植物流水景观边的沙发上,腾的窜出来两个人,热络喊他:“二哥!”
  这些人是他哥韩文宣的狐朋狗党,这种流里流气自来熟的打招呼方式,让他着实反感。他本就心烦,只冷脸跟人点了点头,没有多理会,便径直往里走。
  走了几步,韩文宇不着痕迹回头,沙发上早没了人影,一抬头,那俩人跟会瞬间移动一样,一下就出现在二楼的走廊,正慌张赶往电梯间,看着像是要去给谁通风报信。
  见到经理旷远,还没等韩文宇开口,旷远便压低了声音,往四楼使了个眼色,“韩哥,你家大少爷又在自家店里胡闹。”
  这韩家老大韩文宣,在老爷子眼里,是个极为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在不明真相的无知群众眼里,叫作知名音乐家;在韩文宇眼里,就是个不掺水的纯人渣。旷远是韩文宇的人,自然说话不需要客气。
  韩文宇在二层的酒吧找了个地方坐下,顺手扯松领口。旷远招手,让人给上了杯伏特加。
  “这次,是男的还是女的?”韩文宇兴致不高,端起酒杯又撂下。
  “是个小姑娘。”
  韩文宇沉默不语,只把酒杯放上掌心把玩。电梯口人声喧闹,几个男女大声寒暄玩笑,嘻嘻哈哈进了电梯。
  韩文宇两人一并徇声望去。
  等电梯门关严实了,旷远才揶揄道:“b市四大名记。里面那高个男的姓吴,电视台新闻频道新提上去的一把手。这人好交朋友,喜欢热闹。我上个月给人办的会员卡,这段时间他总来。”
  韩文宇略作思忖,吩咐旷远:“找几个人去把我家老大给弄出来。还有,那个姓吴的,酒窖里新来的那瓶红酒,你亲自给人送到包间里。”
  旷远有些不舍得:“那酒刚下飞机,一路颠簸,现在就送人,影响口感,得静置一段时间才能开。”
  韩文宇等不得:“它得静静?我特么还想静静呢。赶紧给人送去,别耽误大事。这世上知道这瓶酒值钱的不少,知道它口感什么样的又有几个?都是装逼。”
  旷远无奈,站起身准备下楼,走了几步又拐回来,昏头搭脑问:“我怎么对人说呢?”
  韩文宇说:“怎么不嫌事大怎么说。最好能让韩文宣上回头条。”
  旷远一脸苦相,动也不动。
  韩文宇骂道:“特么中风了?快去啊。”
  旷远凑近了压嗓说:“韩哥,这店让咱这么霍霍,可是别想开了。”
  韩文宇烦得很,一挥手冲人说:“不要了不要了。按我说的办。这店要是真没了,我就是要饭也带着你总行了吧。”
  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韩文宇压根不想要这个店。这会所算什么?用来吃喝玩乐的地方,在过去也就是给纨绔公子哥的玩意儿。俗话说,玩物必丧志。韩文宇盘算,若是借这个机会,进了集团总部,那才叫生意。
  不一会儿,旷远匆匆下楼来,跟韩文宇咬耳朵道:“酒送到了,人没让开,直接包起来了。咱求人的事,答应得挺痛快。不过,你家大少爷那边难办点。”
  韩文宇转脸瞅着他:“又出什么幺蛾子啦?”
  旷远说:“跟他客气他不领情,骂人那叫一个难听。我想着反正要撕破脸,就让保安把他直接绑了关他自己房间里了。就是——”
  韩文宇默许点头,问:“就是什么?”
  旷远更小声说:“那女孩儿醒了。”
  韩文宇说:“找个可靠的女员工,给人送去套衣服,再安抚一下。我一会儿过去看看。”
  现在想想,世间万物都是靠个缘分。韩文宇感叹,那天那么乱,他看见楚珈文的时候,还是小小惊叹了一番,怎么说呢,那心情,就像是在废墟里踩到了宝贝。
  楚珈文那时很瘦,窝在沙发上,跟只受伤的流浪狗一样。换上的衣服明显码大,穿在她身上像套了个麻袋。
  他走近了,站在让人感到安全的距离,直接说:“我是这里的老板,我叫韩文宇。欺负你那男的是我哥,叫韩文宣。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很大的惊吓。这样,你说怎么办?只要指条路,能让你觉得好受点,我尽量给你办。”
  楚珈文瞳孔收缩,身子颤抖往后靠了靠,有种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戒备,咬紧牙一抹眼泪道:“还以为你好心救我,原来是一家的。我没什么说的,你总不会不让我走吧。”
  旷远站在门口,喝了一声:“你怎么说话呢。要是没有韩哥,你今天指不定残成什么样呢。”说着,对着韩文宇暗暗比了个手势,示意搞定了。
  韩文宇会意,见楚珈文以前,他授意旷远,韩文宣那边别看太严。韩文宣跑出来,肯定要闹。韩文宇心说,闹不怕,就怕不闹,闹得越大越好。
  他随即假意呵斥:“旷远,别再吓她。”
  果然,走廊一阵脚步闷响,韩文宣气焰嚣张冲了过来,直接一拳落在韩文宇脸上。
  韩文宇没躲,怎么也得留个证据,让老爷子看看,他也吃亏了。
  韩文宣得了便宜便卖乖,眯眼瞄了瞄韩文宇身后的楚珈文,又望回自己兄弟,讥诮道:“我说呢,今天你吃错什么药了,非要管我的闲事,原来——”眼里满是意味深长的挑衅,“你可从小就喜欢玩我玩剩下的。”
  话音刚落便是一轮重拳,像是陨石砸下。韩文宣自小体弱,跟韩文宇体力悬殊。这会儿,他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明显是韩文宇占了上风,可韩文宣每一还手,一边旷远就嘴炮大叫:“唉,大哥,大哥,手下留情!”
  一边,有人悄悄拿手机把事情记录下来。拿手机的大高个,跟旷远对上眼,得意笑笑。舆论这个东西,就是媒体摆事实,讲道理,从而控制群众的意志和情绪。旷远不怀疑,这种事那人拿手。
  韩文宇手上是有分寸的。他没忘,那是他哥,揍一顿解解气就行了。这店姓韩,没人会在自己老板头上动土。因此,这场兄弟间的内斗,所有人都只是围观,别说韩文宣的几条狗腿,就是旷远也是不敢近前的。
  所以,韩文宇发现身边多个人的时候,猛一分神,脸上霎时又挨了他哥一拳。他没在意,只顾转头看。身边这人药劲刚过,估计连路都走不直呢,也不知怎么过来的。
  楚珈文手里拿着个烟灰缸,趁韩文宣被按在地上,照着他的头砸了下去。血一下就迸了出来,溅了韩文宇一脸。
  韩文宇一抹脸,乐了。这姑娘,一看就不是家养的小白兔。这事要是摊上别人,现在一定吓得尿裤子神智不清了。而这位,虽然也知道害怕,但一旦发现形势逆转,有人冲在前边给她当肉盾,还不忘出来趁人之危,痛下黑手。
  这一乐不要紧,眼看楚珈文又要砸第二下。越是打架没经验的,越不知道深浅。韩文宇一把捏住她手腕,说:“再打出人命了。”
  楚珈文拼命挣了挣:“就是要打死他。”
  韩文宇趁势搂住她,看了一眼地上满身血只剩下半条命的人,跟旷远说:“让他走。”
  楚珈文一松懈,浑身瘫软。她推了把韩文宇,两眼通红,问说:“你他妈什么意思?”
  韩文宇没吱声,默默松了手,让那个女员工把人扶到他的办公室去。
  ☆、韩文宇(二)
  落地窗,大班台。楚珈文半倚在真皮沙发上,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韩文宇看得出来,这姑娘年轻不经事,能这么端着撑到现在,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因为她怕越是表现得怯懦,就会受越多的欺负。
  眼下,只要是有人伸手指戳她一下,她就会彻底崩溃,变成一滩烂泥。可他,还是狠下心来,作了那个戳她的人。
  口气公事公办,话语中肯却不中听。韩文宇说:“有些事,你可能还来不及考虑。他呢,属于未遂,没有既成事实,调查取证比较复杂。到时候,受伤最多的,还是你。你需要一遍遍回忆今天的羞辱,能惩罚他到什么程度,还很难说。”
  楚珈文哼说:“那不如让我刚才把他打死。”
  韩文宇一拍桌子:“你觉得刚才你凭什么能打他?还不是因为他被我按着。你打死他,我就是你的帮凶。还有,你用自己下面半辈子换他的一条贱命,你觉得值么?”
  楚珈文叹了口气,两手撑着沙发,半天才站起身。“说了那么多,我差点忘了,你们是亲兄弟。你以为打他一顿,我就解气了,就没事了,所有的一切就可以一笔勾销?那我们根本不用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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