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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皮子 第149节

  说白了,这辈子都进不去,下辈子也够呛。
  看风水一般在上午,我和四师兄初八中午出发,先去石家庄找萧老板,是个肥肥胖胖的谢顶中年人,一见面就开始诉苦:“何师傅,你们可算来了,对面的浴乐园搞破坏,咱的工程快干不下去了!”
  来的路上听四师兄说几句萧老板的情况。
  一年半前,萧老板的温泉疗养中心施工不久,有位温州老板买了他对面的土地,准备开发水上浴乐园,萧老板听说后也没当回事,他的疗养院是以泡温泉为主题的休闲场所,浴乐园则以滑水设施为主,虽然两家存在分流客源的竞争关系,可温塘镇遍地疗养院和游泳馆,那些散客本来就不够分,主要靠各自人脉拉来的旅游团赚钱。
  于是萧老板找到浴乐园的陈老板,宣传商者无域,相融共生的经营理念,畅谈日后可能产生的合作,并对必然存在的竞争进行提前规避。
  这一番友好会谈后,二位老板建立初步友谊,几天后,陈问萧,能否租用疗养院的停车场,他省下一块土地盖一个大型超市,卖点土特产之类的。
  萧老板欣然同意,私下里却和秘书嘲笑,都说温州人会做生意,可陈老板纯粹脑子有问题,平山县只有温泉出名,客人又主要来自附近的县市,有啥值得客人带走的土特产,洗澡水嘛?
  几天后,陈老板带几个人到疗养院的施工现场,想要参观停车场的规模,再考虑租用多少停车位。
  萧老板没有多心,领他们四处转了转。
  半个月后,浴乐园开始动工,没多久,疗养院引流温泉的工程出现小规模塌方,县政府要求他们立刻停工整改,万无一失后才能开工,免得影响整个平山县的温泉产业。
  这个事耗时近三个月,主要是修复之后,上级迟迟不来验收。
  等萧老板解决自己的麻烦,浴乐园也打好地基,开始建地面,而萧老板越看越纳闷,看对面的架势,这浴乐园不像陈老板说过的四四方方的五层大楼,于是他给陈老板打电话。
  陈老板则反问:“是么?我不清楚,那里的产业交给合伙人负责了,他改图纸了嘛?”
  萧老板不信他一大股东连建筑格局都不知道,愈发狐疑之下,通过送建材的老板,打听到浴乐园的图纸是个船型建筑。
  这一下萧老板心里不是滋味了。
  十五年前,萧老板老爹去世,他老丈人请风水先生给他爹相一块宝地下葬,两年后萧老板发家致富,他因此对风水的作用深信不疑,而他正是坚信苗老头的吸金大法能帮他在温塘镇的温泉行业中独占鳌头,这才整天乐呵呵的跟人谈商者无域,相融共生,还以一个字两万的价格,请书法家写一副“以德服人”,准备将来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结果同做水上生意的浴乐园要盖成船型,萧老板生怕浴乐园开业后水涨船高,在温塘镇乘风破浪,于是请苗老头过来,看看浴乐园的建筑有没有风水上的说道。
  同时又请人写一幅字:制霸天下。
  苗老头一见浴乐园已露雏形的船型建筑,再拿罗盘定了朝向,就说:“小萧,你这位温州来的邻居可不是个善茬,他要拿炮打你呀!”
  第三百一十八章 风水大战2
  山管人丁水管财,在临江滨河沿海的位置盖船型建筑,可以做效果很强的招财风水,船楼和棺材房一样,并不需要完全盖出船的模样,只需有上宽下窄的弧度,或者两头翘起的造型即可,但必须矮于附近的建筑,取一个身后有靠山的含义,同时对朝向有很严格的要求,船楼的朝向不在大门,是船头所对的方向,船头与河流同向,可以做顺风顺水局,船头与河流逆向,这是冲波而上,可以做鱼跃龙门。
  现在地皮越来越贵,市内的商务楼都拼命盖高层,几乎没有船楼了,只在南方沿海地区还有山腰或者山脚处,还有整体呈船型的别墅区,再往海边探一脚,做青龙入海局。
  陈老板的船型浴乐园附近既没河流,朝向也与周边格局的气场不符,甚至还被前后的两条反弓路冲撞,也就说他的船楼非但招不来财,反而会滋生煞气。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可以说陈老板不信风水,把浴乐园盖成船型只是呼应水上乐园的主题。
  可他的船楼左右两侧各开了六个黑咕隆咚的圆形窗口,像极了古代战船的舷侧炮孔,这就有点其心可诛了。
  风水业内有一句话:不信风水的老板肯定不是好老板,因为老板们在商海浮沉几十年,或多或少都听过风水帮人发运或害人倒霉的事迹,活生生的案例就在身边,再鄙夷封建迷信,心里也有个狐疑不是?所以信不信风水,不影响他们花钱请风水先生来家里或公司看一看,尤其盖楼这么大的工程,风水师要价一两万,他们都觉得太便宜,非得找个更贵的心里才踏实。
  苗老头不知道浴乐园的内部构造,可看个大概,也能猜出陈老板的意图。
  他对萧老板说,浴乐园的风水很差,会生煞,但煞气可以通过镇挡避化来消解,所以他觉得陈老板是故意搞个坏风水,再把煞气当作炮弹,朝左邻右舍发射,这也算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歪招:我不跟你们比谁的风水好,只要把你们搞得比我差,我就赢了。
  类似于冯栏一贯的招数:遇见僵尸不用怕,比吴鬼跑的快就行!
  听了苗老头的分析,萧老板想起上次陈参观停车场时,有个蓄发留须的小老头,不停询问这里要建什么,为什么门都朝里开,入口修多宽等问题,而萧老板听苗老头说过,平山县这一片温泉产业中,他的疗养院的位置风水最好,给他做的吸金大法也是最招财的气场,他觉得胜券在握,得意洋洋的把请人做风水的事说了出来。
  言外之意就是暗示陈老板不是他的对手,不如乖乖给他当马仔,有他萧老板肉吃,就有陈老板一口汤喝。
  没成想他泄了自己的老底,陈老板请的师傅觉得做不出比吸金大法更好的风水局,居然想出如此卑鄙的主意。
  萧老板让苗老头想个办法,用同样的手段报复陈老板。
  苗老头不帮他害人,只教他找河北榜书家协会的会长写了一个“虎”字,再做一个下山虎的景观石,将虎字刻上去,摆在疗养院门口,俗话说干部退休不用怕,倒腾古玩和字画,许多高位上退下来的老干部,都会发挥余热,在一些比较风雅的协会当领导,这一个虎字自然是借老干部的贵气冲煞。
  摆了景观石的几天后,陈老板给萧打电话,假迷三道的说:“老萧,你门口那个怪兽挺好玩,是个什么东东啊?”
  萧老板冷笑连连:“你猜!”
  陈老板没猜,敷衍几句就挂机了,只是又过几天,一辆拉沙子的大卡车在疗养院门口刹车失灵,不偏不倚的撞在景观石上,卡车司机也豪爽:你们说多少钱,我赔你们。
  显然是陈找人干的。
  萧老板气疯了,懒得再玩那虚头巴脑的玄学,找来一票黑蛇会以承包建材的借口到浴乐园闹事,不让他们施工,陈老板虽然是外地人,却有当地的合作伙伴,也不甘示弱,直接把事通到市里,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折腾俩月谁也没讨了好,最后鸣金收兵。
  陈老板继续盖他的战船,萧老板借了几辆礼炮车,工地门口一字排开,每天朝对门轰半小时。
  随后到了年底,疗养院只差封材料门再刷一层大白,萧老板为了赶在来年春暖花开时装修,留了十个工人,让他们加几天班把材料门堵住,刷灰的活儿留给装修队干。
  这当口,包工头拿着萧老板给工人的两万块加班费失踪了,萧老板通知他家人报警。
  等工人干完活,拿上工钱回家过年后,萧老板却发现封死的材料门纸糊的似的,一戳就烂,还得再找人返工,而接连倒霉,萧老板怀疑对门的风水影响他的运势,又给苗老头打电话,只是临近过年,苗老头顾不上他,直到初八才派四师兄带我过来。
  就是这么一档子事。
  “我是早也盼,晚也盼,终于把你们盼来了。”萧老板在饭店招待我们,菜还没上来,他就拉着我四师兄的手,激动的跟他吗沦陷区的老乡见到游击队似的,恨不得把家里仅有的烤红薯塞进我们怀里,让我们吃饱喝足,鼓足力气帮他打鬼子。
  四师兄好笑道:“老萧,你不至于吧?你一身家上亿的大老板,还能在自己的地盘让外地家欺负成这样?”
  萧老板丧气道:“你知道我这个年怎么过得不?就说年三十吧,你们阖家团圆其乐融融,我一身家上亿的大老板钻在工地的窝棚里,裹着军大衣喝着二锅头,跟俩老头执手相干泪眼,还他吗无语凝噎!屋里点着柴火后半夜都把我冻醒了,老头给我盖一条臭哄烂气的羊毛毡子,第二天又吃一顿羊肉饺子,别提多恓惶!”
  “你不回家陪老婆儿子,窝在工地干啥?”
  “怕姓陈的做手脚呗,本来找了四个村里人看工地,呆了两晚上非说工地闹鬼,鬼把材料门砸裂了,我给他们加钱都不干,最后俩年轻的跑了,只留下俩老头,还让我亲自陪着,可我在工地住几天,啥鬼都没见着,你说是不是姓陈的装神弄鬼?我就更不敢走了,就怕他憋着什么坏!”
  四师兄问:“你那材料门咋回事?”
  第三百一十九章 风水大战3
  “可能是冻裂了吧?土建的问题我也不太懂,等天暖和了,再找俩工人过来堵吧。”
  建筑施工期间为了方便运送材料,都会在隔断墙或者单元墙上打材料门,等整体竣工再用砖头水泥封死,这是正常的施工手段,但北方的冬天很冷,会冻住混凝土和水泥,而住宅楼的材料门最多,施工队为了赶在年底交工,大冬天封住材料门再刷一层腻子,当时没什么问题,可冻水泥被腻子捂着,几个月都无法干透,经常是业主刚把新房装修的漂漂亮亮,就遇到墙皮裂缝或者墙纸发霉,十分影响乔迁的好心情。
  我们给人看风水,这种事屡见不鲜,萧老板说冻裂了,我们也没有多想。
  上菜后,萧老板跟我们喝几杯酒,等气氛融洽时,他放下酒杯说:“何师傅,前年你和苗师傅在我这呆了一个月,我老萧没有亏待你吧?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我四师兄放下筷子,认真道:“没的说,大家都是朋友,有事你直说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疗养院是我先在平山投资,然后他姓陈的才来了,我想着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主动找上门跟他交朋友,还介绍卖建材的老板给他认识,我老萧是个厚道人吧?可他怎么对我的?一声不吭在我对面盖条破船,还是他娘的会打火包的那种,原本我打算今年夏天就开业的,结果被他搞得三天两头出问题,到现在连楼都没盖好,我这耽误一天就是几万块的损失,你说他是不是欺人太甚?”
  “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找你帮帮忙!其实这次请你过来,一方面是想让你看看我最近不停倒霉,是不是他那条快完工的破船搞得,再一个,也是希望你想个办法,让他的工程也出点状况,最好是眼看他起高楼,我再眼看他楼塌了!我跟你交个底,平山县今年要搞温泉补贴,计划挑几家疗养院做试点,我能在这里面占个大头就真的抱住金娃娃了,只要你帮我挡住姓陈的,别让他在我前面开业,以后圆觉堂里我只跟你联系,剩下的等咱的疗养院盈利再说,我肯定不会亏待你,怎么样?”
  四师兄没说话,而是端起酒杯抿着,眼珠子朝我转几下。
  我很识时务的说:“四哥,咱俩谁跟谁呀,我啥都没听见,你们聊吧,我先回房间。”
  “不用走,四哥没把你当外人,而且四哥发了财也不会亏待你,就是想听听你有什么搞破坏的好主意。”
  我连战船啥模样都没见过,能有啥主意?
  我为难道:“要是萧老板还没施工,我还能做个连化煞带克人的风水,可疗养院都快盖好了,现在改也来不及呀……要不咱给疗养院贴一层玻璃,弄个反光煞对付他?”
  四师兄摆摆手,随口说:“不用那么麻烦,他不是喜欢盖战船么?查查他有没有去世后土葬的直系亲属,把他祖宗的墓碑偷来,裹上坟头土立在疗养院正对他炮口的位置,让他随便轰,轰不了几天他祖宗就跳出来收拾他了。”
  萧老板立刻红光满面,送给四师兄一个大拇指:“好主意,我明天就找人办这个事!”
  “不急,我就是随口一说,明天看看战船,说不定还有凿穿的办法。”
  萧老板招呼我们喝酒:“没错,先看看再说!何师傅,前年我就发现你是个不拘一格的好人了,咱离得又不远,你咋总不来呢?来,喝酒,去年我有个澳门来的朋友在市里开了个好玩地方,一会我领你们过去养养杀气……”
  吃完饭,萧老板就带我四师兄赌博去了,我回房休息。
  我那几个辛苦钱可禁不起糟蹋。
  翌日清早,萧老板带我们去工地,同行的还有他的女秘书,二十八岁,又矮又胖,一看就是干正事的。
  温塘镇离石家庄六十多公里,不到一小时就到了,镇上有二十多家或大或小的温泉酒店,大多都破破烂烂,乍一看跟招待所似的,而平山县除了浴乐园和萧老板的疗养院,还有一家正在施工,在西柏坡附近,倒也难怪陈老板非要祸祸萧老板,他俩谁能干掉对方,基本就是温塘镇水上娱乐行业的龙头老大。
  浴乐园和疗养院只隔一条街,车在门口停下,我打开车窗看一眼基本完工的船型浴乐园。
  七八层楼的高度,造型和游轮差不多,甲板上盖着四层楼作为房间餐厅大型浴室,甲板下的船舱则是水上乐园,船舱左右的六个大洞,还真有点炮孔的意思。
  萧老板的疗养院则是四座楼围成“口”字型,中间是停车场,但四座楼的入口都在停车场里,从外面进不去,而正对浴乐园的那座楼,西南方位有个倒凹字通道,通向停车场,即便客人步行过来,也得先从这里进停车场,再进楼里。
  西南方开陷口,再把东北方的墙体加厚,即坤位凹陷,艮位封挡,这样的格局在八卦上叫作坤藏艮止,会形成最适合财气流转的气场,也就是所谓的吸金大法,具有黑洞一样把客人吸进来,进来就别想跑的效果,赌场女支院最喜欢用这样的格局。
  “栽金种银”和“满载而归”,前一个是围着楼按后天八卦的顺时针顺序栽一圈带金带银的植被,一般是银树金花,即银杏树和菊花,后一个是按萧老板的命卦,在停车场的延年位,立一个大象的雕塑喷泉,大象脚踩元宝,身上贴铜钱。
  这个组合局的寓意就是栽金种银产生财气,被吸金大法吸进疗养院,让萧老板满载而归,具体操作还要考虑楼内如何走线,天花板吊灯选材,墙壁瓷砖颜色等等,稍有差错就会导致整个风水局的气场失调,弄巧成拙。
  总的来说,有苗老头做的吸金大法,只要萧老板不遇到不可力抗的因素,他的疗养院就能财源广进,而且是源源不断的进,但我最佩服的其实是陈老板请来的那位师傅,因为我下点辛苦也能做出吸金大法,但要让我站在陈老板那一边,帮他对付吸金大法,我只能给他做个类似七星打劫的强行催运风水,让他和对门拼命,打死我也想不到放弃自己的风水,一心祸祸对门的主意。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一趟还真长见识。
  萧老板打了电话,看工地的老头打开大门放我们进去,疗养院的主体基本完工,只等开春后请人装修,地上堆着乱糟糟的装修材料,俩老头就住在旁边的窝棚里看守这些玩意。
  下了车,俩老头就苦着脸围上来,跟萧老板来一段方言,我勉强听出几句,好像说北楼里又有动静,材料门被砸出个大窟窿,他们不想干了,让萧老板结钱。
  萧老板指着我们说几句,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只看那俩老头退开,将信将疑的望着我们。
  四师兄在后备箱取出看风水的家伙什,先拿探龙针对准对面的浴乐园测了测,等探龙针停稳后,他说:“老萧,这几天还拿礼炮轰他不?”
  “没有,炮车都还回去了。”
  “这样啊……那你这的风水没受影响,应该是浴乐园楼体成型时间短,还没生煞,我再帮你看看楼里的气场吧,吴鬼,那两栋楼归你,你拿罗盘一层层探过去,发现碍眼的东西给我打电话,楼里看完,四哥带你上楼顶,给你讲讲这里的风水布置!”
  第三百二十章 风水大战4
  一共四栋楼,我俩分工合作,萧老板陪我师兄,秘书姐姐领我去东边的楼。
  楼里满地狼藉,到处是施工剩下的材料,更有些不守规矩的工人临走前随地大小便,好在没装门窗,北风狂吹,不干净的东西早就风干了,只是看着恶心了点,我捧着罗盘一层层查验,而内部格局乃至墙体里的钢结构,都是苗老头和工程师一点点抠出来的,我只要盯着罗盘有没有异动,不需要多费心思。
  转到栋楼三层时,我看到一间空旷的大屋里砌着台阶,就问秘书姐姐,这间屋子是做什么用的?
  她说:“演播厅,可以放电影,也可以表演节目。”
  “表演啥节目?”
  “还没定呢,也许是歌舞,也许是曲艺杂耍,到时候根据客人的喜好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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