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顿悟
真的是燕道之子。
知道事实的瞬间张萧晗有一种冲动，立刻想让魂魄们分食了它。
即便是离开了玄真派，燕道在她的心目中还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张萧晗记得的还是燕道收她为玄真派弟子，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玄真派的一幕。
她离开丹宗，也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她的通灵之体，她希望能尽快见到小宝，她不愿意和人签订灵魂契约……
或许还有什么杂七杂八的原因，但不论是什么原因，她都没有想到燕道竟然会为他的儿子安排这样一条修炼之路。
血隐大法，以吸食凡人的精血血肉来增进修为，每一个月圆之夜，都会吞吐一次凡人的精血，以这些凡人为鼎具，小成之时，这些凡人就全部被养成了，成为修士的“养料”。
燕青山虽然死了，但是这些凡人的身体早就经过了血隐大法的侵蚀，会渐渐地化为脓血，死状极为凄惨。
张萧晗亲手杀死了她想解救的那些村民，亲手将整个山村付之一炬，看着这个安静的山村从她的眼中彻底消失，张萧晗的心里充满了悲哀。
为什么是自己看到了这一切，这个丑陋黑暗的事实为什么出现在她的眼前，这个世界原本可以更为祥和安宁的。
张萧晗的心情低落下来。
她不愿意相信她曾经无比尊敬的师尊有如此丑陋黑暗的一幕。
她留下了燕青山的魂魄，说不出是为什么，只是禁制它在魂幡内修炼，也禁制原本的那些魂魄们分食它。
张萧晗有一种想要倾诉的感觉，她想要知道为什么燕道会选择如此歹毒的功法给他的儿子，想知道是不是为了修为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会去做。
忍不住她将她的想法说给了魂幡内的魂魄，那个最先恢复生前修为的魂魄。
也许是看在张萧晗是魂幡的主人，也许是对于张萧晗的想法很不以为然，或者是因为毕竟是她解救了他们的魂魄，沉默了一会，张萧晗得到了回答。
“修仙的世界里，原本就不是你口中这么几大门派的，在我们那个时期，修仙界还是有名门正派与邪魔外道之分的，不论怎么分，大家追求的都是逆天而行，修仙本身就是逆天而行。
所谓的名门正派，讲究在修仙的过程中以自身修炼为主，从天地间汲取灵气，徐徐渐进，功法较为温和，但是既然是逆天而行，总要去做一些天理不容的事情，于是只好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来掩饰小人的行径，行一些假仁假义之事。
而邪魔外道便是一味追求法力的突飞猛进与雄厚，追求短时间内就可以快速增进功法，修炼的过程以阴狠恶毒、投机取巧居多，打着逆天而行的旗号随心所欲，行残忍偏激之事。
就如这个血隐大法，上古时代这样的法术并不少见，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实际上在修仙界里，高阶修士也是将低阶修士看做蝼蚁，就如修士看待凡人一样，又如修士杀死妖兽一样，都是常见的事情而已。
在修士的眼里，只有强者才是值得尊敬的，不论你修炼的过程是怎么样，能够赢得敬畏的，永远只是高阶修士。”
这便是张萧晗得到的答案。
看到张萧晗还是闷闷不乐，魂魄冷笑着：“相信你也曾经为了提升修为去猎杀妖兽的，妖兽不也是天地间孕育的生物？只因不是人形，便可以随意猎杀了？只因符合这个世界的一些规矩，与世俗的行径相近，便是心安理得了？
还有你拘禁了我们魂魄，只因我们被拘禁之间形状丑恶，凶狠？岂不知我们是因为生前遭受了百般折磨，才产生了戾气，又被阵法压制了万年，万年的时光，时时刻刻在痛苦中才丧失了灵智，我们也是受到伤害的人。
即便我们恢复了神智，你又可曾有还给我们自由的想法？总归因为你将我们收在这魂幡里之前我们丧失了理智的原因，便是心安理得了。”
魂魄的话让张萧晗汗颜，而那位魂魄说了这样一番话后就不再开口了，似乎很是不屑张萧晗的想法。
张萧晗在闷闷不乐中思考了几天，她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是又不得不承认魂魄说的的确属实。
大概是张萧晗的情绪也能影响到魂幡内的魂魄，或者是看张萧晗纠结在这样的事情上很不以为然，两三天后，那位魂魄主动和张萧晗说：
“修仙界一直以实力为尊，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万年前也好，万年后也罢，若是实力不如人，就不要讲什么生存与尊敬的蠢话来，所谓的生存与尊敬，只能在实力相近的修士之间才会存在。
不择手段，适者生存永远是不可改变的，只要修士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要还有修炼一说。”
张萧晗并不十分认可魂魄的话，但是这些话足够开导她了，要想在这个世界上有立足之地，就要有实力，她若是没有这些魂魄作为帮手，又怎么去打败燕青山？怕是她自己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被人耻笑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理念，真正的善良在这个世界中是不存在的——修仙就是逆天而行的事情，逆天而行就是违背了天意，连天意都可以违背，还谈什么善良呢？
善良是相对的，只要不违背自己的本心就足够了。
不要试图去改变这个世界，不要试图去改变任何一个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有它生存的规则，魂魄说得对，自己不也是因为啮灵虫对自己有用便就诱杀了好多吗？
站在妖兽的立场上，自己怕也是燕青山那种十恶不赦的人。
闷闷不乐了几天后，张萧晗终于想通了：就做自己认可的事情吧，只要不违背自己的本心。
就像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张萧晗立刻觉得无比轻松，心情也开阔起来，却没有想到一个意外的惊喜在等待着她，巅峰时期很久的修为忽然有一丝松动。
张萧晗还不知道她的这种状态实则就是一种顿悟，顿悟不仅仅是在修为上的事情，还有人的感悟。
这三四天的时间里张萧晗一直在苦苦思索着人性，思索着这个世界的善恶，思索着自己的本心，她等于将自己的内心剖析了一遍。
这也是一种修炼的过程，曾经她的那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就让燕道顿悟了，修为上升了一层，只是她没有经历过，并不知道罢了。
张萧晗在顿悟的过程中水到渠成，身体内某种壁垒被轻松打破，在进入到筑基中期不足一年的时间内再次突破，成为筑基后期的修士。
修为提升了一层，心境也与以往大不一样，张萧晗觉得她平实了很多，心境以后也不大会受到外界的影响了。
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只要不违背自己的本心，张萧晗给她自己下了定义。
张萧晗心情终于真正地好转起来，这才想起她忽略大鸟好几天了。
大鸟到没有介意张萧晗的忽略，妖兽的世界相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单纯的，张萧晗的闷闷不乐在大鸟来说很不解，不过它并不善于开导人，照它看来，看不顺眼的人杀掉就可以了，还至于为这样的人不高兴吗？
不过张萧晗终于想通了，它还是高兴的，尤其是张萧晗的进阶。
这是一种单纯的开心，没有任何功利，让熟悉大鸟的张萧晗汗颜，前几日她怎么会因为一个恶人而不开心那么久呢，她分明是应了前世的一段话啊，她在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
笑容重新回到张萧晗的脸上，张萧晗迫不及待了。
她想要立刻就回到仙农洞府里，想要立刻就见到小宝，她耽搁得太久了，在修士的世界里耽搁太久了。
妖兽森林都已经走过来了，不过是穿过一段玄黄大陆而已，张萧晗祭出了飞剑。
张萧晗并不知道，在她闷闷不乐的这几天里，他的师尊燕道遭到了从未有过的打击，而这个打击正是她一手造成的。
在燕青山死掉的瞬间，燕道就知道了。
这是一种秘术，燕道取了燕青山的一滴精血融入到自己的血脉中，燕青山一旦遭遇危险他立刻就能知道。
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阵法会被修士发现——哪个修士会那么无聊，到一个小山村里去？他一直苦苦等待着儿子修炼有成，而他也感觉到了，儿子的修炼快要成功了。
喜悦还没有出现，血脉就传来了反应，血脉内一直存在的活力忽然间消失了，死一般地沉寂。
五雷轰顶般，他唯一的儿子，一直期待的儿子竟然死去了，在他为他布置下如此隐秘的修炼方式下死去了。
他不相信他的感觉，一遍遍在体内搜寻着儿子的活力，可是他终于失望了，那滴精血带来的感觉不再存在了，仿佛是他身体内的某种东西忽然间消失了。
消失了，他的儿子永远地消失了，悲哀从燕道的心底一点点弥漫着，他唯一的儿子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