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十数年一如既往，向来如此。所不同者，吕钟幼时，老婆婆撑伞。后来，吕钟身量长高了，为老婆婆撑伞。
老婆婆手一抬，接住蓝伞，擎在头顶。至此万分危急时刻，目光竟出奇地温柔，仿佛儿子尚在，且重回幼年时代，拉着她的衣角，眼中含着一丝好奇，去看伞外那绵绵细雨。
就在此时，轮回彩龙俯冲下来，和蓝伞冲撞一处。
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霎那间爆发开来。
第251章 现身一见
轮回劫龙朝下俯冲，以悍勇无匹的姿态，和老婆婆浑身元气高度凝缩形成的蓝伞狠狠相撞。
冲击波爆发开来，虹光一圈圈蔓延扩散，威势原本足以崩裂天地，却在菩提树的震慑作用下，破坏力不知削弱多少倍。即便如此，空间依然在不时响起的哗啦声中，一处处地崩陷碎裂。
彩龙与蓝伞碰撞，爆发神力，威能简直超乎想象。力拔山岳亦无法形容其万一。
那蓝伞看似毫不起眼，与彩龙相比，如九牛之一毛，沧海之一粟，渺小得可怜。没有爆发什么了不得的威势，只是发出柔和的蒙光，却将上方一切压力尽皆不温不火地接下。
龙目中快速掠过一抹愤怒，旋即光芒大射，数千丈庞大身躯爆炸，化作狂风暴雨向老婆婆袭来。
风是七彩神风，四面八方吹刮而来，老婆婆心神一动，蓝伞化作一团光焰，将自个儿身体整个护住。
由恐怖元气演化的烈焰熊熊燃烧。看似仅有丈许高，毫不起眼。实则内蕴火焰精华，法相境巅峰强者倾力发动攻击，也不能撼动丝毫。而且，只要沾染上，给火势烧开，管你有何等神通，连元气带身体都要化作灰烬，召唤法相也不好使。
然而，彩色神风吹在上面，火势顿时一暗，有所感应，老婆婆瞳孔一缩，面色陡变。实没想到这入圣劫竟恐怖到如此地步。
雨是幻界魔雨，每一颗雨滴，即是一方幻境。内蕴爱恨情仇，深藏悲欢离合，一旦落在身上，非但无法渡劫成功，灵魂都会被吸入其中，没个数千次根本别想出来。
与菩提树召唤的轮回不同，这轮回里发生的好事，遭遇的机缘根本不会实现，可受到的创伤，则会百十倍作用于现实。
即便老婆婆此时修为暴涨，无限接近圣者，进入其中，也没有保命的完全把握。
就算留得性命，渡劫失败一次，下一次难度也会数倍增加。如再无特殊机缘，恐怕一辈子无缘圣者。
圣劫这东西就是这样，最好一次性渡过，否则三两次之后，难度会提升到无法想象的地步，届时漫说尚未成就圣者，即便别有机缘，侥幸获得圣者级别的战力，也不能保证成功。
这也是圣者难成的主要缘由之一。
雨势并不分散，反而在圣劫的有意控制下，收束成激流，上宽而下窄，远看锥子也似。其上是散开的雨滴，下面则收成一束，攻击凝聚一处，龙卷风般旋转，狠狠钻了下来。
光焰能量消散，迅速地暗淡，无法维持形态，解体为元气。老婆婆忙一抬手，将残余元气重新凝成蓝伞，擎在手里用来遮雨。
不过，经过刚才的消耗，蓝伞蒙光暗淡，显然无法再发挥出先前的功效。
一道道裂缝从蓝伞上浮现出来，支离破碎，摇摇欲坠，要看着就要解体。老婆婆面露不甘，可她精疲力尽，浑身疲软，几乎站立的气力都没有了，完全没有办法。
虽有菩提树这个绝大机缘，但成为圣者有岂是异事。老婆婆虽因儿子去世，领悟虚实一体的大道，引来菩提古树降临，自身终究是少了些底蕴，渡最后的入圣劫时功亏一篑。
“不，我绝不能失败。”老婆婆放声嘶吼，白发苍苍，面容凄厉，搜刮体内残余元气，倾力注入即将崩溃的蓝伞。
可是，裂纹依旧坚定地蔓延扩散，势头不可阻挡，蓝伞摇摇晃晃，似风中残烛，晃晃荡荡，随时都要崩溃的可能。杯水怎解车薪？
“哎，登临圣者，仅差最后一步，实在可惜。你经历数千轮回，才成就这一身修为，着实不易，就帮你一把吧。”
冥冥中一道声音响起，苍苍茫茫，仿佛来自无比遥远的时代，如若洪钟大吕，悠悠荡荡，响彻不停，其中自有股通天的气概，发话者定是傲气凌云的桀骜之辈。
同时，体内损耗的元气瞬间得到补充，甚至更胜先前。老婆婆得到帮助，不及多想，赶快运转，用之修补蓝伞。在与幻界魔雨的斗争中，老婆婆渐占山风，伞上缺口也慢慢修补，终于，彻底弥合。
老婆婆双手一抬，蓝伞化作一道耀眼光束，直冲上天，将雨水直冲上天，欲将其彻底湮灭。
雨滴高空再度凝聚结合，再现劫龙身形，可体型却比原先小上太多。消耗颇大。却展示出了极强烈的韧性，五爪探出，抵挡光束，只守不攻，老婆婆一时也拿它无法。
劫龙五指爪上，各现出一个彩色漩涡，迅速旋转。每一个都是众多幻境的高度凝聚，集聚在一起，量变引起质变，拥有将现实受到攻击引入虚幻的能力。
五个漩涡一起动作，将光束上大半能量引入幻境，由其中万千幻境分担承受，只要没超过临界值，便可保证安全无虞。
这条劫龙因幻境而生，再擅长防御不过，此时全力自保，就算状态给对方反超，也一时不会落败。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那桀骜声音再度传来，说了句像是地方谚语的话，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霸道无比，仿佛能将九天踩在脚底。
话语落下，一道玄色元气如飞电射向劫龙，正中身体。劫龙感受下这元气的分量，龙目中流露出一丝轻蔑，根本没放在心上。
然而，下一瞬，便是震骇失色，因为身上彩鳞一片片崩碎开来，原本那元气触碰处，不过极小一片区域，却像是病毒一般传染开来，势头之迅疾，如风驰电掣。
不数息，整个龙躯支离破碎，表面看完整，实则若碎掉的纸片拼凑在一起，随时随地，都可能彻底解体。
五指龙爪上，彩色漩涡收敛消失，显然再无法维系。老婆婆一声怒喝，须发皆张，枯瘦手臂一抖，光束猛地扩张，形成滚滚洪流，将劫龙完全淹没。
刺目光束之中，劫龙惨嚎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老婆婆停住手，弯腰大口喘息，汗水滴落地面，旋即直起身来，只见光束散处，一颗晶莹剔透地心脏浮现在眼前，其上流转着梦幻的色彩，像是无数幻境之凝聚，却纯净无害。
梦幻之心化作道璀璨光束，照射在老婆婆眉心，体内开始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渡过入圣劫，会获得巨大的好处，具体因人而异，不可一概而论，这就是了。
“这就是圣者的力量吗，实在太强大了。”老婆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面现不可思议之色。她已经晋升圣者，感觉整个生命都得到蜕变。和渡劫前比拟，恐怕比大象比蚂蚁还要夸张，完全就不在一个层次。
老婆婆张开嘴吧，长吁了口气，面前演化七彩，一幅幅画面伸展开来，无有穷尽，形成完整个幻境。里面，儿子未死，丈夫也好端端的，三人幸福生活在一处。
当然，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里面，以身代之，体验其中发生的一切。
抬手一挥，打散了面前幻境，丈夫的、儿子的音容笑貌，如雾气般渺渺散去。老婆婆又探出右臂，略运元气，无数幻境凝聚成密集鳞甲，遍布胳膊上。手掌一抓，元气凝聚，彩色漩涡旋转不休。
这是方才劫龙拼命防御的招数，老婆婆随手便可使出，显然以幻术成圣，这些不过举手之劳。
略微定了定神，老婆婆眼神望向菩提树，暗使几道元气窥探，却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
这种天地间的神物，不知存活多少年，就算是圣者，也绝无可能将菩提古树彻底看透。
不过，晋升圣者后，感知力大增，老婆婆隐晦察觉到其中的一丝异样波动，和危急关头伸出援手的人如出一辙，联想到方才出手的方位，便觉得此人当是藏在菩提树内。
“前辈，援手之恩，永世难忘。还请现身一见。”老婆婆凝视菩提树，面色凝重地道。
清风徐徐而来，亿万碧丝缓缓舞动，璎珞般的菩提子叮当作响，飘渺梵音四处响起。
第252章 有何见教
发话后，老婆婆凝视菩提树，只见清风徐来，枝桠之间，碧丝漂浮，菩提子作响，梵音飘渺，四处响起。
久久无人回应。
老婆婆依然很耐心，盯着感受到隐晦波动的地方，眼睛眨也不眨。
天地之间，突然传来一声轻咳，算是回应，然后顿住了，像是在思索如何言语。
半晌，一道桀骜声音响起：“现身就不必了，你如有心，帮我个忙就好了。”然后，这般那般吩咐了一番。
老婆婆点头应承，旋即面露一丝微笑，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传承这种事，到一定地步，总要让后辈知晓。”
那声音略一犹豫，通报了名姓。老婆婆听罢，面露震惊之色，显然早已如雷贯耳。
“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记得我名字。”桀骜声音感叹道，语气中听得出一抹喜意。
“整个圣武大陆，没人不知道大人的名字。即便是三岁小儿，只要稍稍受到启蒙，都应该能脱口而出。”老婆婆缓缓说道，露出无限尊崇的表情，微微弯腰，打算向对方行礼。
“你已成圣者，不必如此。”那人意思很明白。既晋升圣者，便该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不必向任何人折节。
“这一拜，拜得是前辈为大陆所做的贡献。”老婆婆坚定地拜了下去。那人幽幽一叹，也不再去拦她。
行礼后，老婆婆面露疑惑，嘴里问道：“据晚辈所知，您不是在那一战中牺牲了吗，难道传言有误？”
“没错，也不知为何，最近两千年才复苏了过来，却只能和这东西连在一起了。所以需要你帮忙”那人考虑了下，如实答道。
这东西，指得自然是别人求之不来的菩提古树了。
“前辈就不怕，我将您的传承吞没了。”老婆婆眼睛转了转，故意将丑话提在前面。
“你来习练也不不可，只要不失传就行。魔族如若卷土重来，人类也能多一份力量。不过，你因幻入圣，自成体系，学的杂了，未必是好事。”那人也没生气，站在他的高度上，胸襟自然开阔。
老婆婆微微颔首，方才就是说说而已，并没打算当真，她当然知道入圣以后，专修其他路子并非好事。
“关于这件事，您还有什么要求？”老婆婆发问。
“旁的就没了。不过我想，最好传给年轻人。毕竟，将来永远属于年轻人。”
那人说话时，颇为唏嘘。当年，他出身平凡，却在青少年时代便轰动一方，经历千锤百炼，终在壮年时代入圣，在整座大陆闯荡出赫赫威名。
“前辈说得对，未来属于年轻人。那目标就限制在三十以下？”闻言，老婆婆眼神温柔，想起吕钟尚在时的一幕幕，发话表示赞同，并引开话题，讨论细节。
“具体的我不管，交由你办，我就放心。准备好了吗？”那人打断话头，询问道。
老婆婆点了点头。
菩提古树树冠连连摇晃，其中丝丝灵魂之力蔓延出来，当空凝成透明手掌，拍向老婆婆眉心。
眉心乃是全身主要要害之一，一旦受到袭击，轻则神智受损，重则保持丧命。一般人绝无可能将此部位至于别人掌下。
老婆婆一动不动，任由透明手掌落下来，覆盖在她的眉心上面。庞大信息流潮涌而来，可老婆婆身为圣者，神智超人，接纳起来没有任何阻碍。
良久，透明手掌抬起，化作灵魂之力，收回树冠之中。
“这是？”老婆婆感受到体内多出的一道气息，疑问道。
“呵呵，相见即是有缘，算是小礼物，你拿去参悟，或许别有所用，也未可知。”那人随口解释道。
老婆婆露出感激，这礼物可着实不小。
“没别的事了，这就告辞。”
那人发话辞别。话语落下，垂落下来的菩提子随着碧丝晃动，无边梵音响起，菩提古树微微一震，随即其上青光大盛。
菩提树之外的森林中，所有古木均是射出青光，交织起来，形成光幕，刷的一声，向上收起。
老婆婆再去看时，周围环境已经发生变化，淡淡月光照耀下来，山谷、树林重现眼前，她依旧躺在平滑青石上，显然重回现实之中。
从青石上起身，感受到体内充斥的强大力量，体会到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面露一丝满意，旋即又暗淡了下来。
即便成为旁人眼中至高无上的圣者，她的钟儿，终究是回不来了。
自身晋升圣者后，知晓这一境界的确拥有飞天遁地之神通，翻江倒海之威能，不愧为武道的巅峰，可复活已死之人，仍旧做不到。
虽然随手便可衍生一方幻境，可其中的吕钟，就算再活灵活现、神形兼备，甚至与活人无疑，那也只是模样相似，绝非与自己生活十几年的儿子了。
一股淡淡的悲伤感，不可抑止从心头蔓延开来。
老婆婆采取将要流出的泪水，突然想起应该能取出吕钟尸身了，这对现在的她来说，完全不是难事。
一念至此，她一步迈出，施展空间穿梭，再出现已是千里之外。这样施展数次，已经到了吕钟最后在的那个小镇。上次来时，重金购置异种马兽，也用了整整半个月，这次不到半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身子一晃，再出现时，已经来到那片树林里，作为传送门的两座石碑出现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