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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靠山

  方以智和陈子龙这两位确实是才华横溢,校方对这样的天才一向是举双手欢迎的,给了不少便利,所以他们在很短时间内就办好了手续。然后,就要交学费了。
  南阳技术学校收学费的手段很有意思:小孩子完全免费,超过二十岁的就要每年交二两银子了。有一些年轻人对自然科学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又交不出这笔学费,好办,可以找学校借,等学成了再还。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众多年轻人慕名而来,其中超过一半是交不起学费的。当然,以这两位的身家,是不缺这点钱的。
  只不过,成年学员是不能留宿学校的,所以他们还得自己去找房子住。学校周围早就建起了成片的小楼房,离学校很近,装修得也不错,只是价格相当坑爹,比县城里最好的客栈都贵得多,还贵得理直气壮:临近学校!最最坑爹的是,就算他们愿意出高出两倍的价钱,也租不到房子,早就满了!这两位的书童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在离学校一里多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处幸运地没有被求学大军塞满的小宅子,那里还有两个房间。谢天谢地,总算是可以安顿下来了。
  “密之,你对杨大人怎么看?”安顿下来之后,陈子龙皱着眉头问方以智。
  方以智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本《天体运行》:“他?挺不错的啊,能文能武,很能干。”
  陈子龙用手指敲着桌面,说:“谁都知道他很能干,如果他没有一点能力,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了。只是他的一些做法,比如说大力鼓励女子放足、让女子出门工作、男女同校就读等等,真的让人很难接受,这些都与礼教不符啊。”
  方以智慢慢抬起头,说:“孔圣人也没说女子必须缠足,不能出门工作不能读书啊。”
  陈子龙窒了窒,说:“孔圣人是没有这样说,但是朱圣人……”
  方以智嗤了一声:“朱圣人?他提出的那套连他自己都做不到!”
  陈子龙又窒了窒。朱熹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是非常神圣的,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对后世的读书人而言都是圣旨,没有人敢违抗……只是他那些著作怎么解读又是另一回事了。方以智从小便开始零星的接触西学,思想不像普通读书人那么僵化,所以不大吃朱圣人那套,他这有点叛逆的态度让陈子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方以智继续看书,边看边说:“我看杨大人是位坦荡的君子,接物待人全无心机,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恶人。”
  陈子龙有点头疼。东林党内对杨梦龙的做派极度厌恶、憎恨,斥之为“丧心病狂”,说再不设法阻止,必将风俗败坏,国将不国,可走进南阳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该信谁?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算了,再看看吧。”
  杨梦龙并不知道有人在背后嘀咕着他,如果知道,他肯定会笑痛肚子:几万建奴都啃不动老子一根毛,你们派两个书生过来想动我?开玩笑么?这个一向不着调的家伙难得的拿出了一点敬业精神,一连大半个月都泡在学校里,给大家上课,而他每一堂课都是爆满的,那些花了大半生总算稍稍摸到了化学的皮毛的人都大开眼界,惊叹化学的神奇,就连一些还不知道化学为何物的小孩子,同样也喜欢听他的课,看他做各种实验,在心里对这门神奇的学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也不知道这样东讲一点西讲一点到底能起多大的作用,反正就是广种薄收吧,两百个来听课的人里能出一个化学家他都满足了。
  上化学课的一大后果就是不少人不满足于只是听听,他们还亲自动手,想看看杨梦龙到底有没有骗他们……在见识了什么叫沼气灯之后,南阳迅速刮起了一股修化粪池的风潮,为的就是想看看大粪、草木等物质在密封的环境下会不会真的产生一种可以燃烧的气体,代替柴禾用来烧水煮饭。而在见识了火棉的威力之后,市面上硝酸、棉花等东东变得异常抢手,大家都在竭力搜罗这些东西,想弄点火棉出来玩玩。幸亏硝酸的产量少之又少,棉花更是珍贵,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爆炸事故来!而在初步认识了酸和碱的特性之后,杨梦龙郁闷地发现这两种实验器材的消耗量暴增十倍,学校里的花花草草倒了大霉,那些花刚刚绽放开来,马上就会有一帮疯子抢着将它们摘下来,用盐酸和碱试试它会不会变色……弄得他心惊肉跳的,中国人不是狂热的人,狂热起来不是人,这话一点都没错!
  荆襄一带也挺狂热的。
  狂热地打土豪分田地!
  夷陵一战,湖广为之震动,百万啸聚于荆襄山林水泊中的流民群起响应,举着劣铁打成的刀,竹子削成的长枪,拖家带口的下山,向一个个乡镇发动了进攻。这还不算要命,最要命的是,就连湖广的老百姓也跟着造反了,义军尚未到来他们便朝地主亮出了刀子,把他们宰得一个不剩,然后就是分田分地分牲口。很多地主吓得退入坞堡据守……嘿嘿,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有句老话叫“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一些地主的家奴在激战正酣的时候偷偷打开了大门,把义军放进去,这种自干五型细作实在叫人防不胜防,很多坞堡就这样被攻破了。就算没有自干五,义军也有办法收拾他们,那就是没良心炮。再怎么坚固的坞堡,几个二十斤重的炸药包飞进来都会被轰垮。还要顽抗到底?那好,继续轰,看看是你命硬还是我的炸药多!
  短短一个月,荆襄一带的广大乡村已经尽数落入义军手里,朝廷还能掌握的,也就那几座大城市了。最让湖广官员吐血的是,他们被义军打出了狗脑子,南阳方面却趁机大发财,义军急需的铁料、粮食、火药一船接一船的运过去,然后运回一船船的磷矿石。湖北毕竟是内陆,没有舟师,没有办法封锁长江和汉水航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阳的船队在航道上穿梭,大发横财……有本事你倒是来收税啊!
  眼看义军声势越来越浩大,荆襄巡抚终于坐不住了,亲自乘船到南阳来找方逸之。
  此时方逸之正心情愉快的在南阳城关码头看着一船船货物卸下来。这些货物都是从山东登莱那边运过来的,有海带,有紫菜,有虾皮,有咸鱼……一应俱全,南阳人也可以尝尝海鲜的滋味了,虽然是以干货为主。他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将码头再扩大一些,好容纳更多的货船装卸货物。还没拿定主意,师爷便来告诉他:荆襄巡抚来了!
  方逸之说:“先让他等着!子画,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将码头再扩大一些?现在南阳的运河基本疏通了,往来的货船日益增多,这码头这么小,容纳不下啊!”
  师爷深有同感:“确实应该扩大一些,货栈也应该扩建了,货物太多,装不下啊!”
  方逸之捋着胡子说:“对啊,货栈多了,就能收到更多租金,租金多了,我们的收入也就多了……是不是应该召集十三县的官绅商议一下改造码头的事情?”
  师爷说:“不用了吧?这是南阳府城的事情,我们自己就能解决……”
  这两位就这样守在码头边,连说带比划的谈论着改造码头增加收入的事情,完全把荆襄巡抚给抛到了九宵云外。直到一个时辰后,方应秋亲自跑过来提醒,方逸之才省起还有这么一位重要的客人在等着自己,连声说“罪过,罪过”,慢腾腾的打道回府。
  府衙里,荆襄巡抚气得鼻子冒烟了,他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时辰,方逸之没见着不说,茶都没喝到一杯,能不气吗?看到方逸之,他就有种扑过来掐死他的冲动。但是现在有求于人,他也没办法,只好按捺住火气向方逸之拱了拱手,然后就是一阵毫无营养的寒暄,简单的说,就是废话。跟杨梦龙打交道久了,方逸之也养成了有话直说的好习惯,如果哪个下属敢在他面前炫耀辞章扯半天都扯不到正题,他百分之百会直接叫他滚蛋,大爷我管着六七十万人的吃喝拉撒,忙得脚跟打后脑勺,没时间跟你磨牙!但是现在他却一反常叹,笑眯眯的跟荆襄知府哼哼哈哈,比赛着说废话的本事,反正就是不入主题。
  绕了半天还是没绕到正题,荆襄知府有点吃不住劲了,硬梆梆的说:“……实不相瞒,某是专程为荆襄叛乱而来的!”
  方逸之大吃一惊:“荆襄叛乱?荆襄发生叛乱啦?什么时候的事情?哎哟,这可糟糕了,湖广可是大明的粮仓啊,这一乱可是要动摇国家根基的啊,这可如何是好?”
  演得是七情上脸,但怎么看都像是幸灾乐祸……
  荆襄巡抚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咬牙说:“方大人,咱们开门见山吧!那些叛军残害乡绅,屠戮百姓,穷凶极恶,人神共愤,只是现在朝廷力不从心,无法在短时间内将他们扑灭……某希望你们不要再向他们提供粮食、铁料等物资了,这可是资敌!”
  方逸之又吃了一惊:“我们什么时候向叛军提供过这些物资啊?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代天子治理一方,虽说没别的本事,但是也知道忠义二字,如何敢做这等勾结草寇之事?大人,话可不能乱说,会出人命的!”
  荆襄巡抚捏紧拳头,死命按捺住,语气就有点冲了:“你是没有,但是你南阳的商人却天天把成船的物资运往叛军控制的地区低价向叛军出售,这跟资敌有何区别!”
  方逸之慢吞吞的说:“当然有区别了。是南阳商人干的,你找他们好了,找本官干嘛?”
  “你————”荆襄巡抚终于发怒了,大声说:“方大人,大家同朝为官,纵使我等在磷矿供应上有些得罪的地方,你也不用做得这么绝吧?如果你不能阻止南阳的商人资敌,本官定要上奏朝廷,狠狠的参你一本,你好自为之!”说完连茶都不喝了,拂袖而去。
  方逸之笑呵呵的说:“好走,不送啊,有空常来坐坐。”等这位走远了,他的嘴角悄然露出一抹冷笑:“上奏朝廷,狠狠的参本官一本?你还是先保住自己的老命再说吧!”
  方应秋有些担忧:“爹,我们这样做是在与整个湖广文官集团为敌啊,你就不怕朝廷发怒吗?”
  方逸之看了儿子一眼,摇头说:“你啊,还是太天真了!为父在南阳所做的一切,哪一桩不是称得上离经叛道的?朝廷真要计较,为父死十次都不够了。但朝廷到现在都不敢动为父,因为为父背后有六七十万人在给为父撑腰!这几十万百姓,就是为父的靠山!如果为父向湖广文臣集团妥协,伤害了南阳百姓的利益,那么恐怕不等朝廷发怒,为父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方应秋大吃一惊:“有这么严重!?”
  方逸之说:“比你想的还要严重……从为父答应杨梦龙大兴工商业,大办教育的那一刻开始,为父便没有退路了,除了南阳的百万百姓,天下尽皆为父的敌人,他们就等着我失去这座大靠山,然后扑上来将我撕成碎片呢!不过,他们不会得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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