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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高雏凤躺在床上,还在回想之前李虎丘说的话。窗户忽然被推开,夜风吹进来,凉意袭来她为之一惊。抬头看的功夫,李虎丘已关上窗户,在月光中走到床头。高雏凤要坐起来,却被他大手按住当胸,“你就这样躺着听我说就行,黄宝江走私文物,境外的接货人就是青帮大佬孙鬼马,你爸爸发现他利用自己跟孙鬼马做这卖祖宗的生意,正想以此为由收拾孙鬼马,却没想到事情泄露,黄宝江假意跟你爸爸谈二十年交情,暗地里在酒中下药,让你爸醉的厉害,躲避不开那辆皇冠车,我这次回来想对付黄宝江,为了知己知彼跟踪了他两天,凑巧看到他在那辆皇冠车上下来,刚才我在黄宝江家中偷鹤鸣图,顺便偷走了他家的录音电话里的磁带,这东西你拿着回北美,不要立即拿出来,机会合适时在关键时刻拿出来给他致命一击。”
  高雏凤听话的一言不发,静静聆听,无论李虎丘说的多惊心动魄,她只静静的看着他,她相信他的本事能应付一切危难。
  李虎丘继续道:“你爸爸没对你说孙鬼马的事情就是怕你无凭无据的骤然发难,不能打垮孙鬼马反而被其所乘。”他叹口气,又道:“想不到几天不见你,你就成了堂堂青帮的帮主,你肩上责任重大,我在这边还有许多事必须去做,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记住我的话,不管你想对付谁,首先要做的就是别让人家察觉到,你的对手都是老江湖,你表现的越友好他们越会对你不放心,在他们看来你那是在忍辱负重麻痹他们,不妨天真些,嚣张点,但要有度,千万别拉拢谁,也别妄想打压谁,你不知道你身边谁是他们的人,不妨把帮会的权利放给他们两个,抓牢属于你的一亩三分地,记得先把你身边的叛徒找出来。”
  高雏凤默默听着,忽然瞪大眼睛,低声道:“你要走了吗?”李虎丘点点头道:“嗯,有件事办了一半儿了,还得继续办下去!”高雏凤叹息道:“能多陪我一会儿吗?”李虎丘轻声道:“我不就在这儿吗?”
  静夜微凉,正是夜半无人私语时,此时无声胜有声。
  高雏凤睡醒时李虎丘已经离开。房间里只余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被那只大手温暖了一夜的胸口余温尚存。高雏凤起身来到窗前,望着窗外,黑夜已离去,白天正在让城市苏醒,她顿感怅然若失。远处传来的汽笛声,让她想到了自己即将告别这个国家,告别他,这样的感觉她不喜欢。她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心坚定起来,让自己的笑容更张扬无害。洗漱已毕穿戴整齐,大步流星走过去推开那扇门。从今天起,那个想往自由快乐的小笨贼消失了。长袖善舞的青帮女帮主诞生了,在父亲去世,情人离别的双重打击下,她会成熟的很快。
  会面室里,李虎丘在端木野的安排下见到大鼎子。
  “是他让你扎针儿给自己争取减免刑罚的?”李虎丘问道。大鼎子点点头。
  管仲能跟鲍叔牙成为至交,老顽童能跟一灯做邻居。仇恨是成就经典的基础,宽恕才是故事的高潮。大鼎子能接受黎亚荣的大礼,说明他宽恕了塞外独狼。
  李虎丘道:“相逢一笑抿恩仇了?”大鼎子苦笑答:“他已存了死的心思,就是想在临死前看一眼自己亲生儿子的婚礼。”李虎丘发出一声叹息。大鼎子又道:“他把全部财产都委托给我了,一开始是希望能传给他儿子,后来怕这些钱会连累儿子,他想把这些钱都捐出去,这事儿还要委托你去办。”
  从看守所出来,端木野问李虎丘:“需不需要我帮忙寻找你父母?”李虎丘抬头将目光投向北方,说道:“不必了,我知道他在哪里,我想现在就去看看他。”李虎丘想到楚烈负责保护的那个矮个子老者,对端木野说道:“黄宝江的案子未必能办的如你心愿,凡事不要太较真儿,需要我作证什么的,就来北方找我,你是个好警察,但不见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第046章 人不如故,事不如意
  哈城,深夜11点,市委大院,一号别墅内书房的灯光依然明亮。
  市委书记李援朝的生活秘书,二十八岁的江静波端着新煮好的咖啡静悄悄走到伏案阅读的李援朝身后,将咖啡壶放下,轻声道:“李书记,您的咖啡煮好了,十一点了,我该下班了,您也应该多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李援朝先是恍然不觉,随即看了一眼手表,说道:“这块老表,三天不上劲儿就不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以为只有八点呢。”
  江静波道:“您为什么不换一只手表呢?”
  李援朝看一眼这块中性风格的老上海手表,叹口气道:“十七年前一个人送的,这辈子只戴她啦。”
  “是她送的?”李援朝顺着江静波的目光看到墙上挂着的相框,点点头。江静波脸上闪过一抹失落,说道:“我猜当时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李援朝被勾动了心思,又叹了口气,换了话题:“很晚了,你回招待所休息吧,下次我再忘记时间,到下班时间你就自行离开,不要因为我耽误你个人的事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在江静波听来,有一语双关的味道。他在拒绝我吗?江静波想到。
  自从这个男人来到哈城,江静波的心就再难安定下来。出身不凡的她有一个哈工大校长的老爹,正儿八经的正部级高干。她长相不俗,从小在一片艳羡和赞美中长大。到了择偶的年纪后,追她的青年才俊高干子弟车载斗量,她却从不看在眼里。除了长相和出身外,她还是个颇有名气的诗人,在她的诗篇里极富浪漫情怀和对英雄的崇拜想往。她喜欢的是铁骨铮铮的真正男子汉,那些油头粉面,风花雪月的公子哥儿伪才子她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上的。
  李援朝,下过乡,当兵上过战场,读过大学知识渊博,真可谓有故事有气概。这个男人相貌英挺不凡,遇事头脑冷静,做事铁腕果决。从他来到哈城,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整座城市的乌烟瘴气为之一清。江静波来给他当生活秘书,最初是家里的安排,她本人并不喜欢这种双方老人达成默契的刻意安排。但自从接触了李援朝以后,她的想法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乐此不疲的照顾着这个男人,事无巨细的关心他,甚至愿意包容他内心中一直藏着另一个女人的事实。只求他能用看那手表时的眼神看自己一眼。
  江静波目光落到书橱旁边的相框,那里有他父亲堂堂共和国开国上将和他母亲的照片,也有他最敬重的老营长霍建民跟他的合影,还有他经常挂在嘴边的小堂妹李语冰的靓照,但这些照片都比不上这相框中间那张三寸的单人黑白照片珍贵,那是他心中的那个女人。那照片被放在最显著的位置上。这个越南战场上的一等功臣,这个身上至今还残留两枚弹片,上飞机过安检常遇麻烦的男人,郎心如铁却仍为一人保留着一缕柔情,那心灵的柔软处里深藏的女人真让人羡慕。
  江静波在心底微微一叹,这个男人的铁石心肠就不会为第二个女人软化了吗?“很晚了,您早点休息!”江静波告辞离去。李援朝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注视良久,终于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他从抽屉里找出一个老旧的匣子,打开后里边是厚厚一摞信件。他抽出其中的一封,上面写道:亲爱的援朝,你已经三个礼拜没给我回信了,近来还好吗?迫切想知道你的情况。虎丘今天又淘气了,就在刚才他还踢我的肚子呢,这些天他越来越不安分,好像急着要出来似的。你上次来信说你们部队要换防到滇桂去,现在去了吗?收音机里说那边正在打仗,你也会上战场吗?真担心你,不过你放心,我和他不会拖你后腿的。男儿保家卫国流血牺牲在所难免,我会在这边默默为你祈福。假如你离开了,我会独自把他养大,还会告诉他,他的爸爸是个英雄。假如你受伤了,残了,一定要回来找我,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援朝,你知道吗……
  整封信写的情真意切,温情脉脉。李援朝这号称铁石心肠的汉子不知道已看过多少遍,仍忍不住热泪盈眶。他小心翼翼把信收好,痛苦的捂脸,任热泪流过他的脸颊,无声的啜泣着。
  李虎丘在别墅外的树上,眼瞅着江静波恋恋不舍的离开。皱眉沉思片刻,转身离去。
  这么晚了他的房子里还有女人,他果然已经彻彻底底忘记了母亲。李虎丘不想见到这个男人,他觉得这个人不够资格做他的父亲。李虎丘虽然只是一个小贼,但却敢说有情有义有担当,这个始乱终弃,生活糜烂,道貌岸然的男人不配跟他有任何瓜葛。
  离开市委大院,李虎丘直奔俄罗斯一条街旁边的一个小区。在那里有个女人和孩子在等他。
  “不是说要下午就能到哈城吗?亏我早早准备,忙活了一下午,你看,饺子都凉了,哎,别吃,等我给你热热再吃。”张曼丽夺过李虎丘手里的盘子,转身奔厨房。李虎丘忽然追过去,从身后把她抱住。动作轻柔的接过她手中的盘子放到一边。拦腰将她抱起。
  “别,别亲那里,好痒……”卫生间里,张曼丽坐在浴盆中。低头对水中潜水的男人说道。哗~~李虎丘的头从水中冒出来,又衔住了她胸前的蓓蕾。她顺从着他的动作,任他的粗大坚硬野蛮的冲进自己身体。他把她抱出浴盆,发泄似的任性鞑伐。她默默承受着,感受着肉体的欢愉和怀中男人精神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停下来,她瘫软成一团。他抱着她,认真给她清洗身子,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喏喏着:姐,对不起。她堵住他的嘴巴,说道:“不许说对不起,你温柔也好,粗鲁也罢,我是你的女人,陪你疯我很高兴。”又道:“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怎么要的这么疯,都快被你拆散了。”张曼丽揉着摩擦造成的瘀红说道。
  李虎丘点头道:“我找到我亲爹了。”张曼丽吃了一惊,问道:“这是该高兴的事情呀?”李虎丘摇摇头,说道:“他没跟我母亲在一起,事实是我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我们就被他抛弃了。”他口气里的情绪让张曼丽不禁动容,站起身搂住他,温柔道:“别难过了,你最起码还有我和小燕子。”李虎丘埋首在那温暖饱满中,梦呓似的说道:“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他们肯定有不得不抛弃我的理由,天折磨人,我没道理恨生我的人,可我错了,他跟郝瘸子是一丘之貉,他抛弃了我母亲,母亲迫不得已又抛弃了我,我他妈命理该着就是个孤儿!我李虎丘活该天生就是个孤儿!”
  他欲哭无泪,喃喃细语中伏在她怀中睡去。女人的胸,男人的家。
  次日,将胸中阴郁宣泄一空的少年贼王神清气爽。承欢半宿又被压了大半夜的曼丽姐浑身酸麻,一根手指都懒得动。李虎丘把小燕子送去幼儿园,买了早点回来,伺候到床头哄着张曼丽吃。
  张曼丽吃了两根油条喝了一碗豆浆,身子总算恢复了些力气。拉着李虎丘的大手道:“我找到合适的铺位了,今天就去签合同,有时间陪我一起去吧。”李虎丘想到要去摸摸哈城近来的变化,就没答应。张曼丽略显失望,随即展颜笑道:“别以为你出了钱就可以做撒手掌柜的,你不是说想走正道离开江湖吗?我是小女人,可不养白吃饭的,生意上的事情你得帮我,不然让你上大街要饭去。”
  事后证明,这天早上拒绝张曼丽的要求,注定成为李虎丘人生中最后悔的决定之一。两个小时以后,在哈城南站,叶小刀带着两个人急匆匆找到李虎丘,告诉他张曼丽杀人了,对方是一名警察,而且身份不低。李虎丘悔恨交加,气的当场将正在施工的市委宣传标志牌一脚踢断!叶小刀看着海碗粗的水泥柱子留下的断痕,心知事情要闹大。
  第047章 法理人情,猜我是谁
  哈城北关区分局内,身着警服神情愤怒的中年女警正咆哮着冲向审讯室。“那个狐狸精在哪呢?这个臭不要脸的女流氓,臭婊子,她敢说我们老孟想强奸她?纯粹是满嘴胡说八道,她是想借此逃避死刑,我要撕了她的嘴,看她还敢嘴硬不?”分局的警察们口头上劝止着,却并无一人伸手拉她一下。
  血灌瞳仁的中年女人冲进审讯室,发疯似的扑到头发凌乱,衣服上有多处破损的张曼丽近前,又撕又扯,两名负责问询的警员直到她把张曼丽的衣服扯的凌乱不堪,才走过来拦住她,劝道:“刘大姐,您别生气了,放心吧,她开枪打死孟局,证据确凿,谁也保不了她。”中年女人目光中闪过一丝狡诈阴狠,看一眼张曼丽身上的衣服,说道:“小张,对不起,大姐太激动了,听到她侮辱老孟的名声,我就受不了,一时没控制住,这不算毁坏证物刑讯逼供吧?”小张同情道:“您也是太气愤了的原因,没事,这件案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没什么可毁的证据。”
  分局门前,顾凯泽的奔驰车刚刚停稳,李虎丘便迫不及待的冲下车,往里就闯。门岗值班人员见状,忙出来拦住他。顾凯泽从后边追上来,冲门岗值班人一乐,说道:“给个面子,让我们进去见一下鲁局。”
  分局局长鲁庆生办公室内,李虎丘红着眼睛一言不发。顾凯泽坐在沙发上冲鲁庆生说道:“老鲁,这件事你无论如何都得帮忙,我这兄弟今天必须见到那女的。”顾凯泽名虽是相求,口气里却有不容拒绝的霸气。鲁庆生为难的看着他,表情纠结,说道:“顾爷,您这是逼我呢,那女的把市局的孟副局长给打死了,这么大的案子还没审理清楚,你就让我安排嫌疑人跟家属见面,你这不是逼我扒这身皮吗?”
  顾凯泽冷笑道:“我要扒你这身老虎皮还用得着逼吗?”鲁庆生倒吸了一口凉气,长叹一声,道:“得,您是爷,全听您的,我尽量安排吧。”又补充道:“咱们可说好了,见一面就拉倒,这人下午就得押市局去,您可别让我坐蜡。”
  李虎丘冰冷的眼神看着鲁庆生,问道:“审讯过了吗?”鲁庆生心里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被这少年看的发毛,随口说道:“审了,拒不交代,还说是孟副局长想强奸她,挣扎中被她一枪打死的,她是出于自卫,这不是扯……嘿,我听她说的也有点道理,不然她为什么要打死孟副局长。”这厮猛然省起李虎丘是来看嫌疑人的。
  李虎丘走到鲁庆生近前,伸手在他肩头上拍了两下,说道:“没事,我也不是特别关心那个女的,主要是过去欠了她点人情,这回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听说了,不过来看看未免太不仗义了。”
  临时羁押室里,李虎丘跟张曼丽隔着铁栏杆见面了。张曼丽已经被换上一身临时囚服。许是江湖日子里经的事儿多了,犯了杀人大罪身陷囹圄的张曼丽表现的很平静。李虎丘注意到其他被临时羁押的案犯都没穿这个。张曼丽告诉他自己的衣服被那个死了的孟副局长给扯坏了一点,后来又被一个中年女警察给撕烂了。李虎丘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但他什么也没说,只问了一下事情经过。
  张曼丽相中了俄罗斯一条街上的一家想转让的商铺。通过电话联络后,双方见面谈妥了价钱,约定在今天交易。张曼丽带着存折来到对方提供的地址。到了地方发现只有一个中年男人等候在这里,而之前跟她约定谈交易的那个人并未出现。张曼丽刚想走,那个人就扑上来一把拉住了她。对她说自己是哈城公安局的孟局长,之前在市场上偶尔遇上她,一直不能忘怀,今天把她骗来的目的就是要结一场露水姻缘,让她成全他。张曼丽抵死挣扎,这孟副局长被她踢中要害,恼羞成怒,掏出手枪,威逼着她,上来继续撕扯她的衣物。
  张曼丽见不能力敌,就对孟局长说我左右也没男人,跟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把那玩意放下,我看着害怕,根本没心思好好陪你。孟局长以为她一个弱女子掀不起多大浪,就同意了。结果他一放下枪,张曼丽就一把拿起手枪,孟副局长上来争抢,在这过程中枪响了,子弹从孟副局长下颚打入,进入大脑直接导致孟副局长死亡。这就是案子的全部过程。
  李虎丘问:“他们没有带你去验伤,提取身上的纤维和毛发什么的?”
  张曼丽摇摇头说:“事情发生后是我自己报的警,他们一上来就认出了这个孟局长,然后就把我带到这来,刑讯逼供,用锁链和铁凳子把我锁住,不管我说什么,他们只是一个劲的逼我承认故意杀害孟副局长,后来我说我要求验伤,要求检验孟局长的指甲和我身上衣服上的破痕,不大会儿就进来一个中年女人,骂我狐狸精,在我身上一顿乱抓,然后他们就拿走了我的衣服,给我换上了这身囚服。”
  李虎丘皱眉听着,心念电转,最后道:“姐,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还你清白,不管你打死的是什么人,天塌下来有弟弟给你扛着,但你记着,无论他们用什么方法问你,都不能动摇你的供词。”张曼丽点头表示明白,临行前还不忘叮嘱李虎丘不要告诉小燕子实话,就说姑姑去亲戚家串门了,很久才能回来。李虎丘听的心情更加难过,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他的郁闷无处宣泄,出分局大门时随手一拳捣坏了门岗的报警灯。
  顾凯泽摇头叹道:“兄弟,这件事老哥怕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自从李援朝来了,哈城道上群雄蛰伏,谁都不敢轻易冒头起刺儿,哥哥我已经是退出江湖的人,千百双眼睛盯着呢,太大的动作怕引起人家的误会,到时候沉下去的可就不只我一个了。”
  李虎丘抱拳道:“老哥哥你别说了,我能理解你的苦衷,而且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这件事我自有解决的办法。”
  顾凯泽道:“虎丘,你要信哥哥的话,就千万别找黑道上的人帮你办事,尤其不能找宋三,否则,到时候不但救不了人,连你也得栽里去。”
  李虎丘点头,告辞离去。
  如果没有这回事,李虎丘这辈子也不打算跟李援朝相认。但现在他已没有选择。顾凯泽说的没错,宋三现在就是一团臭狗屎,谁沾上都别想干净了。而他李虎丘虽然有本事能从公安局里把张曼丽救出来,可是他却不能带着她跟小燕子一起浪迹天涯。那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眼前这件事,很显然已经触及公安系统的名誉底线,李虎丘料想哈城公安方面就算明知道张曼丽说的是真的,他们也不会给她一个公正的处置结果。为了把这件事捂住,就算杀人灭口,他们也会千方百计的不让李虎丘翻案。现在能破局之人只有李援朝!
  “你好,我叫李虎丘,我想见市委的李援朝书记,麻烦你帮我通报一下。”庄严的哈城市委办公大楼前,李虎丘彬彬有礼的对门岗的武警战士说道。
  “你好,请出示证件!”站岗的武警战士不为所动,伸手跟李虎丘要身份证。
  李虎丘尴尬一笑,说道:“还没来得及办,我是他儿子,你就这样对他说,他应该会同意见我。”
  武警战士冷笑一声,上下打量李虎丘一番,说道:“谁不知道李书记还没结婚呢,哪来的你这么大的儿子?赶紧走,别在这妨碍正常的进出秩序。”
  李虎丘着急找李援朝干预张曼丽一案,时间十分紧迫,如果晚一步,等张曼丽被带到市局,她受刑不过再承认了,这件事儿就将被办成铁案,再想翻案,难度如天大!
  战士不让进,李虎丘急了,劈手抓住武警战士的衣领,一把拎了起来,问道:“你给不给我通报?”以他的功夫对付一个普通人,只需单手拿住,便可让对方丝毫动弹不得。那武警战士本想去拿枪,但他刚有这念头,就发现自己浑身酸软动弹不得。这战士居然很硬气,把眼一瞪愣是不肯就范。一旁的另一名站岗的战士见状忙跑过来,李虎丘拎着手里的战士,一步跳到后来的战士面前,一伸手同样抓住了他。照样逼他们通报。
  正僵持着呢,突然见到市委院子里一辆奥迪车正驶出。车号显示正是市委的一号车。奥迪车停下来,李援朝从车里走出来。神情严肃,义正言辞道:“住手!你是谁?为什么对武警战士动手?”
  李虎丘忙将两名战士放下,从容说道:“李援朝是吧?我叫李虎丘,今天来就是来见你的,我猜你能猜到我是谁。”
  第048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李虎丘三个字似含了巨大魔力一般,把偌大的哈城市委书记李援朝钉在了原地。李虎丘向两名战士鞠躬道歉,只说自己有急事,迫不得已才会如此。李援朝呆若木鸡,仔细打量着李虎丘,口中喃喃低语:像,太像了,这鼻子还有这眼睛,他转身对司机高大山叫道:“大山快下来,快来看看,你看他像谁?”
  高大山下车,上下打量半晌,迟疑的说道:“援朝,我看这小子长的像雨前?”李援朝忽然爆发出一声大笑:“哈哈,这就是我跟雨前的儿子,绝错不了,我李援朝的亲生儿子!雨前赐给我最宝贵的礼物!哈~哈~哈!”他纵声大笑,那笑声里的欢愉和骄傲让李虎丘万分不解,他绝想不到李援朝亲眼见到他时的心情。他更无法想像李援朝如此失态的背后藏着十七年的刻骨相思和一生的遗憾。
  李援朝吩咐高大山:“去通知一下赵市长,让他替我主持一下今天的奠基仪式,告诉梁秘书长,我请假一天!”说罢,对李虎丘说道:“走,跟我上楼说话。”
  燕雨前很多年前给他的信里就已告诉他这个孩子生下来会叫李虎丘。眼前的少年无论是年龄还是这个酷肖母亲的模样,都让李援朝无比笃定的确认这就是他李援朝的亲生儿子。办公室里,李虎丘开门见山证实了李援朝的判断。
  “我妈叫燕雨前,我一百天的时候她把我丢在安达盛镇,高家村,高满囤爷爷家,六岁那年我闯祸后流浪到哈城,一直到今天,你如果不相信,我随时可以跟你去抽血,我的生命是你给的,所以没有资格对你怀恨在心,但我绝不感激你,更没打算叫你一声父亲,因为你不配!我今天来是希望能以一个市民的身份祈求你,为一个普通百姓主持公道。”李虎丘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声音冷硬的让李援朝心脏一阵阵抽紧。
  李虎丘虽然自居普通一市民,李援朝却绝不会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市民。不需要抽血,李援朝就能百分百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儿子冰冷的怨责仿佛鞭子抽在李援朝的心上。他能想像儿子不谅解自己的原因。他也曾无数次的想像燕雨前当时的艰难处境。那个唾沫淹死人的年代,未婚生子需要承受的压力巨大的难以想像。对于燕雨前而言困难肯定不止这一点,那个物资匮乏,劳动任务繁重,动不动就运动,动不动就批斗,人心混乱的年月,一个南方水乡里长大的女孩,在这苦寒之地拖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那会是怎样的一种艰辛?李援朝想到这些,心就一阵阵的抽搐着疼痛难忍。
  无论他有什么理直气壮的原由,无论他忍受多少煎熬,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他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他无法对李虎丘做任何解释。他也不想对任何人说出他的委屈。始乱终弃,陈世美,高家村老少的白眼,那个女子用一生的孤单来惩罚他的心,现在又要加上亲生儿子的怨责。他皱眉瞪眼,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瞪了回去。暗想:“你承认也好,否认也罢,你始终是我李援朝的种,有你在老子就是有种的男人,你想以一个市民的身份跟我对话求我伸冤,那我就以一个市委书记的身份跟你对话,看看你是否真有冤情。”
  这就是李援朝,精钢意志,铁石心肠!再多的责难也压不垮他灵魂的脊梁。你做不做我儿子,都是我儿子。你想做市民,我就来做市委书记。
  李虎丘把张曼丽对他说的话跟李援朝重复一遍。李援朝的眉头顿时结成一个疙瘩。儿子的话让他感到忧心。从最初的惊喜状态回过神来以后,李援朝开始迫切的想知道儿子这些年的经历。他是怎么长大的,他是否接受过教育?他抓住武警战士的功夫是跟什么人学的?他说的这个有冤情的女人跟他是什么关系?他还不大,跟这女的会是情人关系吗?观李虎丘讲话的做派,很有老李家爷们的风范。李援朝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儿子。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开始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思考问题了。
  “这个女人跟你是什么关系?”李援朝嘴里说着自己作为市委书记跟李虎丘对话,问的这个问题却只有父亲才会在这个场合这么问。
  李虎丘不耐道:“她是我的女人,所以我要替她伸冤!”
  尽管已经猜到是这么回事,李援朝仍禁不住眉头微皱,问道:“你说的事情是今天发生的?”李虎丘说是。李援朝心中一动,暗自琢磨,这小子是怎么见到那个女人的。这样的事情明显不符合正常的司法程序。李援朝忽然对李虎丘现在的身份来了兴趣。“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怎么找到我的?”
  李虎丘表情淡漠,口气冷硬:“四肢俱全,温饱不愁,这个答案你还满意?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想关心我的成长问题?”又回答李援朝第二个问题:“至于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很简单,你的名气很大,不仅在哈城,在高家村高爷爷他们对你依然记忆犹新。”
  李援朝听出他话中带刺,略显尴尬摸摸鼻子,说道:“你说的事情我会过问,但不会徇私,不管事实如何,她杀了人是不争的事实,受些惩罚总是难免的,这点你要有心里准备。”
  李虎丘怒道:“难道她就该不做反抗被强奸了才对?警察掏枪未必全是办案,百姓夺枪就不能因为自卫?”
  李援朝针锋相对:“这件事就算你说的全是事实,我也不会如你心愿过多干预这件事的进程,公安局长强奸案,你知道在这座城市里把警察的形象树起来有多难吗?你小小年纪哪学来的这么偏激片面的观点?”李援朝很快注意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口气太重了,他口气缓和些继续说道:“虎丘,你要相信党相信国家,法律会给那个女人一个公平的审判,我会关注这件事,但我不会为了你干涉司法公正。”这句话半真半假,他其实已经决定干涉这件事,并且会针对公安内部做些调整。但政治人物讲话从来都是如此,任何时候都不会明晃晃亮堂堂的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却没想过李虎丘这江湖里长大的少年,能否听的明白他这外交辞令似的政治对白。
  李虎丘怒色渐消,取而代之是一片平静。语气平静的压抑,说道:“你不问我他们拿走她身上的衣服干什么,你也不问我他们刑讯逼供算怎么回事,你更没问我为何他们不带她去验伤,你没瞧得起她,你根本不想帮我救她,不仅是为了你那个大局观和所谓的司法公正,你还觉得这个女人最好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才好,你是不是还打算把我弄回家给你做乖儿子去?”
  李援朝居然不否认,点头道:“你应该多读些书的。”
  李虎丘冷笑道:“你太小瞧我,也太高看你自己,不妨实话对你说,十天前我还是全国通缉的华夏贼王,是因为我将功补过才被公安部取消通缉的,在这座城市里,我想办的事情未必非得通过你,至于给你当儿子,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李援朝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尽管他的身高已经跟自己相若,这张脸也因为过早经历风霜略显早熟,但那眼角眉梢的朝气蓬勃,青涩未脱的声音,无不在宣示着青春的气息。这就是我李援朝的儿子,这样的一个年轻男孩居然已经是公安部通缉的华夏贼王?一个无法无天地下世界里的巨人?李援朝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怒不可遏的扬起巴掌,挥舞在途中却被李虎丘一把抓住。“打我?你凭什么?”
  李援朝觉得手快被抓断了,但他眉头不皱一下,怒视着李虎丘,吼道:“我凭什么?你除了是我儿子之外,你还是你爷爷的孙子,咱们老李家世代读书,种田,做官,经商,五行八作都干过,就是没出过一个贼!我没资格教训你,我替祖宗教训你行不行?你功夫了得是吧,把我胳膊捏断吧,看看我这个做老子的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李虎丘猛松手,将李援朝推到一边,说道:“我天生就是个贼骨头,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江湖,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肯帮忙就算了,记得回头通知你手下那些办这件案子的警察,出门小心些,把家人最好都送走,否则我不保证家破人亡的意外,这是你们挑战我的规则在先,张曼丽如果有事,就是苍天无眼,所谓的法律公正就是一句狗屁,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这句话!到时候我看你凭什么抓我?”说罢摔门而去。
  “我凭我是你老子!”李虎丘摔门前李援朝大吼道。
  李援朝坐在椅子里沉思半晌,终于拿起电话打给哈城政法委书记罗向民:“向民同志吗?我是李援朝,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点事情找你谈谈。”
  第049章 情,权,法,理
  李虎丘还无法理解父亲说话的方式,他也想像不出一个市委书记说会关注这件事能为张曼丽带来多大转机。他只觉得李援朝拒绝他了。他感到气愤!他怒冲冲往外走,还没到门口就被几名警察堵住了。凭什么抓我?少年贼王质问。带队的警官答:你父亲想抓你,需要理由吗?李虎丘环顾左右,问道:“准备把我抓到哪去?”警官面无表情告诉他:“到了你就知道了。”李虎丘心念一动,琢磨李援朝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他配合的伸出双手,带队的警官一摆手说不必了。
  诙谐社会,自有千奇百怪。警察抓贼都不需要证据,父亲抓儿子还需理由吗?
  李虎丘被带到市委大院一号别墅。几名警察都是普通人,都带着手枪训练有素。李虎丘一方面心里犹豫着是否伤人夺路,一方面还心存侥幸,想跟李援朝再谈谈。
  李援朝的车前后脚的功夫进了院子。他第一次担任父亲这个角色,本能和个性决定了他的父爱表达得含蓄而又酣畅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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