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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从李氏处回来,她不敢睡,就硬撑着,她想她要是睡了,晚上不是更遭罪了。
  这时却有太监来禀,说是任杏芳来了。
  她一喜,这皇宫内苑不比在外面的宅子,外戚内眷也不得随意进出,她始终惦记着任杏芳的事,便跟徐知诰提了一嘴,没想到今天人就过来了。
  看了任杏芳更为消瘦的样了,她就知晓不用问了,小俩口指定还没和好。
  她还是问了一嘴,一问果然是,程家人故土难离,只是程尧佐和他长房大哥都有官职在身,就携眷来江宁赴任,两兄弟也没在一处置产,各自买了宅院独立过日子.
  一单独过,程尧佐就成了脱了缰的马,当然不是指他在外面胡混,只是就很少回这个新府了,原来有长辈时还来回点个卯,这时根本就是住在衙门里了。
  任桃华听得勃然大怒,这还拿她家姑娘当什么了,便道五妹妹不要回去了,暂且在皇宫住下吧,反正这瑶光殿大得很,随便你住。
  任杏芳张着嘴巴吃惊不已,这样可以吗?
  任桃华自作主张的留下了任杏芳,晚上跟徐知诰一说,徐知诰道也好,和你有个伴,她愣了愣,又道那母后那里怎么办,徐知诰笑瞟了她一眼,我给你去说。
  齐帝这么好说话,任桃华笑道,“你若是昏君就好了。”
  徐知诰瞪她一眼,“怎么?“
  她想了想,便道,程大人官做得好,也不拿我五妹妹当回事,你下旨让他们和离,再下旨给我五妹妹赐婚,今年新科的那个探花孙潜生得俊,还有工部那个夏大人也是年少有为玉树临风,哪个都是可以的。
  她说完之后,徐知诰看着她笑了一下,那笑容冷冷的,不知怎么的,她不禁哆嗦了下,齐帝是觉得她象昏国的妖妃了吗?
  ”孙潜生得俊?夏大人玉树临风?你倒是好眼力。“
  她才惊觉失言,她一个后宫国母,不好好打理后苑,虽然齐帝的后苑是没什么好经管的,但成日盯着朝堂上的少年才俊,你让齐帝怎么想,都怪碧珍那个包打听,成天在她耳畔念叨,哪家大人的公子生得俏,哪个新入朝堂的大人又才貌双全的,以至于她对朝堂上的才俊们如数家珍,随口就能说几个。
  可这时侯怨碧珍已经晚了,何况齐帝本来就不大看得上碧珍,若是说出实情,碧珍可不只是失了圣心的事,大概都有可能被扫地出宫。
  她期期艾艾的道,“我觉得他们也就很平常,都不如周廷玉生得好。”
  齐帝笑容益发深沉,她叹了口气,其实事实上,无论是那个新晋探花还是少年才俊夏大人,甚至是久负美男子盛誉的内枢使周廷玉大人,哪个比起徐知诰,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可是她不知怎么的,一到关键时刻,脑筋就发轴,说话也是怎么差话怎么来,真是为自个掬一把辛酸泪。
  “但他们比你都差远了。”
  她有气无力的补上一句来,唉,明明是句大实话,偏偏说得这般心虚,她也是个人才吧,唉,无语问苍天。
  因为她的这个错误,齐帝是夜格外的折腾她,不知道怎么弄出那么多花样,后来她都直讨饶了.
  事罢,她满足得头发丝都舒爽,依在徐知诰轻声细语的道,在我心里,谁也比不得你呀,我自小就喜欢你,从来也没想过,这辈子会对第二个人动心,都是宫女们瞎说着玩,我听着听着,就记得了,其实连人也没见过.
  这回头解释,齐帝显然是满意了,他亲亲她的脸颊,轻声道,过阵子,我带你去游秦淮河.
  她没接话,这话说了八百六十遍了,实现仿佛是遥遥无期的.
  ”冬天之前能去上?”
  齐帝笑了起来,眼角鱼尾纹深深,但仍是那般好看,”我发誓。”
  齐帝似乎迷恋上道术了,除了勤政以外,就是和那个新立的国师清虚道长在一起,也不知成天在整些什么.
  那个清虚道长看起来年纪并不多老,也就三十余岁,生得仙风道骨,看起来翩翩出尘的,只是一头白发如雪,听宫人们说,那清虚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不知怎么一夜白的头.
  她不太关心这个,不管宋冉国师还是这个又添上的道士国师,都与她无关.
  甚至连李太后真的进了一大批宫女来,她也不太关心.
  后来有一天,碧珍对她说,齐帝的书房里添了一个很妖娆的宫女,她一笑置之.
  直到那天,她无意中在白水亭畔看到了一个宫女,那个宫女大约只有十五六岁,那姿容真的,太惊人了,就算是她最盛的年华,也只能说是和她不相上下,在一众宫女中太醒目了有没有。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大概就是碧珍所说的那个很妖饶的宫女,这说得实在不贴切,这哪里和那词沾得边,这不是神仙般的姿容?
  她第一次觉得不安了,她召来了那个宫女。
  “皇后娘娘。”
  “你叫什么名字?”
  ☆、第133章 秦河畔
  任桃华倚栏坐着,玉石青砖的台阶下,这个花容月貌的小宫娥,薄薄的紫罗襦,那一身细腻的肌肤几乎透了出来,梳着环髻,蝉鬓青娥丽颜,素饰,头上只用了只凤犀簪约发,这大暑天的,站着清凉的水渠畔,婀娜多姿翩翩若仙。
  “种时光。”声音轻柔婉转,十分动听。
  这个姓极为少见,名字就更独特,任桃华在唇齿间念了下,然后笑了笑,“你是哪里人?”
  任桃华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竟是京畿小吏之女,父亲连个七品芝麻官都不是,可这么身气质是怎么养成的,再听,十一学箜篌五弦,辞赋书画妙曲新歌无一不擅。
  问罢,任桃华沉默了,做梦也没想到,李太后竟划弄着了这么个尤物安置给齐帝,容貌才艺气质都一流,就算以她此刻着意挑剔的眼光来看,也鸡蛋里挑不出骨头。
  种时光垂头敛目,不安渐渐笼了心头,她因长相美丽超群自幼就遭同龄排挤,这美的似神仙妃子的皇后,也许未必会因此嫌她,可是她现在却是在齐帝跟前侍奉,中宫皇后娥眉擅妒,在齐宫是无人不晓,她会如何收拾她?
  想起李氏对她的一席话,许了她翠明宫主子的嫔位,也许早晚,她都要面对这位瑶光殿的,只是迟早的问题,她也不必太过忧心,毕竟这齐宫,真正的主子,还是那位男主人。
  头一次,任桃华觉得前所未有的威胁,她该不该防患于未然?
  只是她忧心忡忡,连晚上都提不起绮思了,反而是齐帝主动满足了她两次。
  这事,周廷玉的夫人钱氏不以为然,一个下贱的宫婢,还不好收拾,折磨她,整得她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看还能作狐狸精不?
  对于出身武将世家曾一脚踹死过周大人爱妾的钱氏作法,她不敢苟同,没见着你男人都不进你房了吗,何况她可不想在徐知诰心里树立出残暴狠毒的形象,那比让她死了还难过。
  周宗的夫人鱼氏说,男人嘛,哪个不爱腥的,睁一只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任桃华想,难怪她会听之任之周宗娶了十多房小妾,庶子女倒没生出几个,鱼氏也是极有手段的,心肠也挺狠,只是她不知道,让夫婿纳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又残忍的杀害他的子嗣,鱼氏对她的夫君有情吗?
  她的亲妹妹任杏芳一言不发,她也没姿格出主意,自个的日子都没过明白。
  任桃华自有主意,她想是不是找个借口把种时光要过来,放在自个眼皮子底下?或者撒娇让齐帝给她配上个人家,她也省了担惊受怕。
  没等她付诸行动,碧珍就给她带回了些药渣,说是这是齐帝身旁的太监熬药时落下的,她捡了回来,最近齐帝似乎生病了,总是在熬药,她多了个心眼,就偷偷把渣子捡了放进了绣袋里。
  任桃华一惊,朝夕相处,她怎么没看出来,不过那冤家极会装,存心不让她瞧出来,她也是半点不会知情的。
  “让花丹今儿不是出宫采买吗,把药渣给她,让她去找个老大夫问问。”
  她提心吊胆的,可花丹带回来的消息却出乎她的意料。
  “避孕的?”
  “给男人吃的还是女人吃的?”
  花丹答不上来,她也没问这呀,一般不都是女人喝的吗?
  她如遭雷霆,她也没再往齐帝吃药上面想了,因为没哪个大男人会自个服避孕汤药,何况这段日子,他们一起的时侯,齐帝在最动情的时侯总是在呢喃,桃桃再我生一个孩子,一遍遍的,听得她耳朵都生茧子了,那么想要她再生,又怎么会喝药呢。
  答案是很明显的,药是给女人喝的,可这齐宫里太监遍布,只有一个男人,是能令女人有身子的,而怀孕的是谁,她不用绞尽脑汁,这奸~情就水落石出了。
  她片刻之后就去了勤政殿,这个时刻,齐帝一般都是在后书房的。
  只是到了殿前,她一鼓作气而来,才迷茫了,她来做什么,质问齐帝?如果答案是她不能承受的呢?
  不管了,她现在迫切的想见到他的面,至于怎么样,再说。
  齐帝是在钓鱼亭畔和周廷玉下棋,几个文臣在旁观,两个风度容貌皆如玉的男人对弈,是一副很赏心悦目的面目,可是任桃华却半点也没心思欣赏。
  “皇后娘娘。”
  虞公公亲自搬了座椅,她在一旁坐下来看着,其实看着满眼黑白相间的棋子,她是一点心思也没在上面。
  她面沉似水的看了半晌,齐帝终于瞥了她一眼,执着棋子却没有放下来,笑道,“皇后觉得,朕这步该如何走?”
  她终于细致的看了面前的棋局,然后接过齐帝手里的白子,准确无误的放在了一处空白。
  她的棋艺比起齐帝和周廷玉大人这两个国手,自然是远远不及的,可是也是过得去的,不能说下得很高明,但至少那把局势下毁是很容易的,她一子落地,好家伙,刚才还略占上风的白子,顷刻间折损了半壁江山,看起来败局已定。
  围观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周廷玉也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齐帝的涵养却似极好,脸上仍然含着浅笑,撩了她一下,眼波如秋水般深湛清冽,分明没有一丝的怒意,“皇后是在考验朕吗?”
  任桃华挤出了假笑,“皇上还能赢吗?”
  “朕试试。”
  一局棋在沉默中继续,局势从艰难中,绝地反击,一线生机,渐渐突出重围。
  任桃华心情更不佳了,这居然还能扭转情势,她瞪着周大人,没放水吗,眼瞧着那种时光过去,给齐帝斟了盏茶,那翠袖之下露出纤纤素手,动作轻柔闲雅,令人遐想无限。
  她更憋气了,忍无可忍的站起来,轻声道臣妾告退,就不打扰皇上了。
  她保持着皇后的仪态离去,打发了来送她的虞公公。
  她在瑶光殿里哄了会儿景遂,终觉心烦意乱,就让奶娘把景遂抱走,出宫走走吧,透口气。
  她执意要出宫,那个守宫城的侍卫头蒋都统,在亲自去和齐帝请了旨以后,派了一队侍卫保护她。
  她出宫后,车夫问她去哪时,她茫然了片刻,下意识的道了句秦淮河。
  到了悠悠的河畔,她就啐了口,怎么来这种地方了,还是对齐帝念念不忘啊,不是想出来散散心的吗。
  “娘娘,要雇画舫吗?”
  此时已是下午,日头偏西,河上画舫如织,阵阵笙歌艳舞,隐约可见长袖翻飞。
  她摇摇头,就在河堤走走吧。
  她打发了喜鹊远些,自个独自沿着河岸走着。
  轻风吹着,水面皱起波纹如粼,凉风随着水汽拂过来,她渐渐觉得心静了许多。
  她不知走了多久,是直到跌了一跤,才发觉徐知诰不知什么时侯已到了身后。
  徐知诰扶起她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来,一边给她揉着膝盖,一边问她疼不?
  怎么会不疼,不但摔得疼,她心也痛,她瞪着他,“你怎么来了?”
  齐帝头也没抬道,“不是说过要带你游秦淮吗?”
  她疼痛缓过来,就拂开齐帝站了起来,齐帝也起了身,微微皱眉看着她,“究竟怎么了?”
  齐帝已脱下了那明黄的衣袍,换了身玄衣,玄衣如墨,在夕阳的余晖里,仿佛镀了层金色,样貌清俊挺拔,神色矜贵清冷,眼光却含着柔色,令人难舍,又爱又恨。
  她适才已经想好,无关什么一生一世双人的想法,她只是受不住齐帝和别的女人一起,一想她就要疯了,与其等齐帝迷上小姑娘冷落她,不如她自个撤了,所以她对自个说,要是齐帝要是真和那小宫娥亲热了,她就不要他了,情断意绝,以后在大齐宫内形同陌路。
  话虽如此,一看到齐帝本尊,她就舍不得了,心里直疼,一旦摊牌,以后真的要做路人夫妇吗?
  她狠了狠心,伸手扯了齐帝就走,齐帝楞了下,任她牵了往另一个方向。
  前面就是一片茂密的桃林,盛夏时节,浓荫茂密,走到了林子前面,任桃华道你让人都走远,远远的,十丈之外,我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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