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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魏人杰更是抱着胳膊,嘿嘿一笑。
  杨宝盈自忖比不过魏人秀,但比卫善胜负还不可知,她先投,十发六中,妹妹杨宝丽比她还不如,卫善同她平手,魏人秀十发十中。
  卫善皱皱眉头甩一甩胳膊,她在小瀛台里练了一身掷活鱼的本事,水下的游鱼且能射得准,没想到如今这付身子没练过,准头是足的,可惜臂力不济。
  杨宝盈自觉没输,魏人秀一身宝蓝骑装,料想不会挑大红的那朵,她既先手,就能先挑,正喜意盈腮就见魏人秀挑了那朵红的,放到卫善手上:“你送了我扳指,我把这花送给你。”
  杨宝盈气歪了鼻子,指着魏人秀要骂,魏人杰抬着下巴斜她一眼,杨宝盈看看大哥不在,二哥又盯着卫善看个不住,愤而转身,扭头就走。
  卫善眨眨眼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两章就开始猜男主了么(捂着男主不让他漏出来)
  仇人恩人还没分清呐
  ☆、碧微
  杨宝盈自来欺软怕硬,卫家荣宠之时,杨家姐妹便效仿杨妃,口口声声要跟卫善当姐妹,卫善待人同卫敬容一般模样,金银花缎是从不摆在眼里的,这对姐妹便顺势讨了许多东西去,可一等卫家失势,这两个哪里还有小姐妹的亲热模样,立时撇清干系,幸灾乐祸起来。
  等卫善嫁进杨家,没少受她们的冷言冷语,当时她一心挂念宫里的姑姑,唇枪舌箭从不在意,但既上天有此机缘,也不会再次相让,欠下的帐总要一笔一笔讨回来。
  杨宝盈一走,杨宝丽拎着裙子跟上,杨思召见卫善身边水都泼不进,也觉无趣,三人一走,花树下便只留下对头卫魏两家,卫修魏人杰常年比武常年平手,刚刚比箭又是平手,大眼瞪大小,一时之间倒不知要说什么。
  卫善左右看看,把手一挥叫来宫奴:“去要一只羊来,咱们烤羊肉吃。”
  宫奴四人抬了一只褪毛洗净的黄羊来,粗木铁架早早预备好了,躬身回禀:“齐王殿下在前头玉台烤了羊肉。”
  “他烤他的,我烤我的,你去取些蜜来”齐王就是秦昱,卫善上辈子忍这些杨家人忍了十年,卫家此时如日中天,要她再忍,却不能够。
  卫善虽不惧见秦昱,可厌他至极,招手把卫修拉到身边,替他倒酒,怀仁怀安两个前后张罗,不一时花树前就架起凉棚设下红帐,专给卫善和魏人秀两个用。
  肉还没烤好,卫修魏人杰两个都不说话,只顾闷头吃酒,卫善左右看看,问卫修道:“大哥可给家里写信了?”
  卫平和魏人骄同在军中,卫善一问,魏家两兄妹都抬起头看过来,把卫修看得身上一麻:“前儿才收的信,还问你病好了没有,说给你带了些好玩的事物回来。”
  卫善抿唇笑了:“那便是大获全胜了。”要是苦战,卫平哪里有心思收罗这些哄小妹妹玩儿。卫善一笑,魏人秀也笑起来,她哥哥是头一年随军出战,两个小辈都是从偏裨小将做起,魏宽还道,若是杀敌的时候输了卫平一点,就不许儿子进门了。
  四人面上都有喜意,这么两家人坐着,还是头一回,连宫人太监都不住打量,也不知道这两家怎么能坐在一起吃酒。
  羊肉烤得“滋滋”冒油,宫奴翻转一边,切下上头刚熟的脆皮,盛在碟中送到案上,卫善病中吃了连月的白粥,好不容易闻着油味儿,早就馋了。
  她今天挑破了杨妃的小机巧,又给了杨宝盈没脸,心里十分舒畅,一口嚼了脆肉,卫修看妹妹这个吃相,知道她是馋得很了,把羊肉切成细条,摆上银签给了一碟卫善,想想又切了一盘子给魏人秀。
  魏人秀脸上一红,看卫善都不顾及吃相,也放开来吃,卫善又问宫奴要来了樱桃酒,才饮了几杯,宫奴又来请:“齐王殿下请郡主赴宴。”
  卫善皱起眉头,人都凑在一起,这种机会秦昱是不会放过的,非得搞个诗会不可,学着史书上那些个七贤八贤流杯作诗,做得不好就要罚酒。
  太子秦显武功了得,晋王秦昭一个养子,呆在正元帝身边也学了一身功夫,偏偏秦昱也不知道像了谁,武艺十分不济,他也知道自己拳脚上没有天赋,一门心思钻进诗书里去,只要人多,就要作诗。
  “宋翰林在不在?”卫善挑起一块羊肉,送到嘴边,装模作样问上一声。
  “宋翰林和袁公子俱都在。”袁家二子一女俱都长于诗文,宋溓又是袁礼贤的学生,秦昱怕是脑子不好,这三个人在场,他还想作诗。
  “你告诉齐王殿下,既然袁家师兄妹都在,我便不去出丑了。”卫善夹枪带棒,至于秦昱这诗会还办不办得下去,她便不管了。
  宫人还没走,魏人杰便笑起来:“这话要是当场说那才痛快。”他最瞧不上秦昱做酸诗的模样,杨家也算是武将出身了,虽是后来的,也曾拼杀过,不想几个小辈一点没有根骨,文不成武不就。
  卫修还想问问妹妹今儿怎么专跟杨家的过不去,可是杨家人办了什么事,当着魏人杰的面又不好问,只把烤肉串在签子递给卫善:“善儿多吃些,你都瘦了,我爹回来见着,又要心疼。”
  卫善是卫家的明珠,宫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卫家也只有她一个女孩儿,父亲死后,哥哥年幼,是叔叔得了辅国公的爵位,到如今也不肯住到正屋里去,请立世子,立的也是兄长的儿子卫平,反跳过自己的儿子卫修。
  卫善把那一碟子肉都吃了,吃完了才道:“等叔叔回来,我回家去住几日。”
  辅国公府里没有女主人,卫善亲娘病逝,婶婶宋氏在卫修七岁的时候也生病过世了,卫敬尧一直没有续弦,辅国公说是国公府,里面住的全是大老爷们,后宅空荡荡,一个理事的女人也没。
  叔叔看到她瘦些都要关切,他要是知道她最后被迫嫁给了杨思召,也不知道得心疼成什么模样,卫善喝一口酒,把心底酸涩压下去。
  她自醒来便一直在想卫家该当如何才能逃过这灭顶之灾,连着几日把一桩桩事联在一处,方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时满眼看不见的小事,恰恰是无数火星,等朔风一起,便把卫家一把烧了个精光。
  当务之急虽是太子被害一事,可这些小处也一样都不能放过。
  卫善后来虽然知道太子被害与杨家脱不了干系,可到底也没能拿住实据,那时太子出征,跟随的就是叔叔卫敬尧。
  太子摔下崖去,叔叔身上挂了绳索下崖去找,寻了十几日都未寻着,却有流言说是卫家想奉卫皇后亲生的皇四子当太子,这才下了毒手。
  姑姑听见噩耗一双眼睛都差点哭瞎,却还要担此污名,杨妃素服白衣跪在玉阶前替姑姑辩白,把不能宣之于口的流言坐实,跟着杨云越又请立皇后嫡子秦昰为太子。
  一桩桩事想起来都压在心头,等到秦昰食饼而亡,两夫妻最后一点牵绊也没了,姑姑连这个皇后都不想做,三十来年不曾信佛,却去吃斋念经。
  若是碧微在,两人还能商量一番。
  卫善收起心思,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人:“我听说,太子哥哥招降了姜家。”
  魏人杰拿巾子擦拭刀刃,就着刀口大块吃肉,就着壶嘴吃酒,咕咚咕咚喝下去半壶,闻言抬头:“你的消息倒灵通。”
  天下四处起兵反夏,卫家是一面大旗,正元帝后来又自立一面大旗,姜家也是一面大旗,姜远原是蜀地一个读书人,还考过前朝科举,得过秀才的功名。
  天下大势所趋,秀才竟也揭杆造反,他懂些兵法,家里又薄有资财,占了蜀地这块易守难攻的地方,被人称作隐德先生,势大之后又被拥立为王。
  若是姜远一直活着,那块地方还攻不下来,可姜远死了,他的地盘兵丁,被帐下大将占了去,反而把姜远的夫人子女扣押。
  姜远无意扩张地盘,减免徭役抽税极少,自己本就是秀才,对读书人更是极其礼遇,以仁德治蜀,声望极高,死得不明不白便罢,儿女夫人又是这般遭遇。
  当日正元帝还想效仿三国,一直与姜远有书信相通,两人还曾一起联手打过前朝流兵,约定以后互为唇齿之国。
  待正元帝打下大半江山,就盯上了蜀地,姜远身死的消息传来,那是上天把这块锦绣地盘送上门来,现成的好把柄怎么不用,打着故交旧识的名头发兵,秦显的兵还没攻到城门口,里头的兵丁就开城门迎接。
  姜远长子已经被杀,夫人跳了城门,余下一子一女都还年幼,秦显才把人解教出来,姜家幼子就奉上一封降书,归附正元帝。
  正元帝本就有此意,就是不肯降也要劝他降的,姜家当真不肯,那乱兵之中刀箭无眼,姜家幼子死了也就死了,把女儿接回来,给个封号撑门面未尝不可。
  但姜家肯降,还肯放低姿态,一封书信写得情真意切,把当年那点通信的情谊写成了通家之好,兄弟之情,把正元帝称做叔父,请叔父照管后生晚辈。
  正元帝心中欢喜,姜家人还没到京城,就已经封了姜家幼子顺义侯。
  卫修还待不说,人前议论正元帝总归不妥,魏人杰却一五一十全说了。
  这些事卫善都是知道的,有些是她自己打听的,有些是碧微后来告诉她的,碧微就是那个护住幼弟的姜家女儿,她终于又要见到她了。
  “真侠女也!”卫善放下银签,再听一次,依旧要赞这一声,她话音才落,魏人秀笑起来:“我哥哥也是这么说的。”一面说一面拿眼去看魏人杰,魏人杰飞快扫了卫善一眼,又侧过头去,不
  肯承认自己说过这话。
  卫善原是京中最耀眼的贵女,直到来了个碧微。她小的时候从不肯服气,也不觉得碧微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偏偏太子哥哥竟这么喜欢她。
  那时候卫善已经知道姑姑想把自己嫁给太子了,正元帝态度暧昧,既不点头也不否认,她便以为自己总是要嫁给太子的,心中自然更加厌恶姜碧微,等到姜碧微成了秦昱的侧妃,她就更厌恶她了。
  一边是替太子哥哥不值,竟为了这等女人反抗婚事,可谁能想到,碧微以身饲敌,为的就是替太子哥哥报仇呢。
  卫善突然抬头,目中生光:“等这个姐姐进了宫,我要同她义结金兰。”
  卫修魏人秀两个呆住,魏人杰哈哈一笑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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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
  卫善上辈子认识姜碧微十三年,几乎跟她不睦了十三年,开始是妒忌太子喜欢她,后来是恨她薄情寡义,情郎刚死,她立马琵琶别抱,另寻高枝而去,实叫人不齿,再后来又被她幽禁,虽是正中下怀,也恨她玩弄权术,等二人心意互通相互扶持,却又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这辈子重新认识,一定要待她好。
  卫善说了这话,把卫修逗笑了:“你知道别人是圆是扁,倒叫起姐姐来,说不准比你小呢。”
  卫善一时失言,怕人瞧出破绽,抿了嘴道:“不论她是不是比我年小,我都认她当姐姐。”
  卫修更是大奇,妹妹脾气再好,也是千宠万娇长大的,突然对个没见过的人如此推崇,颇觉古怪,可她还是个小姑娘,想起一出是一出,也不再说,看她瘦得面颊尖尖,想必病得辛苦,亲自去翻烤羊,切下一整条羊腿来。
  卫善自己不动手,卫修把最肥最脆的肉都切下来给她,为着不厚此薄彼,样样也都给魏人秀一份,魏人秀吃相比卫善斯文得多,她见卫善吃的多,也不再抿小了嘴巴作淑女模样,一面吃一面偷偷打量卫修。
  卫善心里还在想着怎么把这千头万绪捡起来,倒没瞧见她偷看卫修,卫修自己觉出来了,魏人秀虽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哥哥,可她却生得很是秀气,被她瞧上两眼,有些面红,干脆侧过来坐,跟魏人杰论起战事来。
  两个人都是读了一肚子兵书的,卫修不必说,家学渊源,魏宽当年败在卫敬禹手下,不是武功不济,而是计谋输了。
  所以魏宽嘴上虽骂卫家人奸滑,却让两个儿子读兵书,他自己不识字,让儿子说给他听,听到兴头上一掌把石桌都给拍掉一角,儿子若有厌学之心,拎起石锁追着满府跑,是以魏人骄魏人杰兄弟能把卫敬禹写的《武备》《实纪》倒背如流。
  两人光嘴上说还不尽兴,拿烤肉的铁签子在地上画出一块来,怎么排兵怎么布阵,一人有多少人马几个城池,空口就打了起来。
  魏人秀眨巴了眼儿看傻了,她从小在家看着大哥跟二哥玩这个,没想到在外头也能瞧见,感叹一声:“我还当只有咱们家里这么玩呢。”
  说着又觉得这话意头不对,面上一红,想跟卫善解释两句,越是急就越是说不出话来,卫善却笑:“他们玩他们的,咱们玩咱们的,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魏人秀越发脸红:“不是我不肯教你,我爹说我练的不得法,我自己都没学好,教你就是误人子弟。”
  卫善学过一点武艺,只是功夫很差,那会儿她一门心思想讨太子喜欢,看他喜欢姜碧微,就学着姜碧微的样子,在琴棋书画上下了苦功,可她没长这根筋,再怎么学也比不过姜碧微。
  秦显喜欢贞静女子,卫善就不再练武,也不跑马,自己把自己框成了淑女,现在想起来她究竟喜欢太子什么,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大概只是心中不想让姑姑失望罢了。
  重活一回,不能再受制于人,她那点粗浅的拳脚就在小瀛台唬住过宫人太监,这回必要学的更好些,捂死秦昱的时候才能更省力些。
  想学骑射总有办法,倒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她满心想着姜碧微,却不记得她原来是何时上京的,只知道因顺义侯年纪幼小,便跟姐姐两个都养在宫中,姜碧成就是跟秦昰一起读的书。
  卫善心里还有些渴盼,要是碧微同她一样呢?两人同时身在火海,说不定她回来了,碧微也回来了。
  心里这么想,打算回去求一求姑姑,怎么想办法让碧微跟她同住才好,她一个人住在丹凤宫偏殿,说是偏殿,地方极大,挂上纱帐纱幔,摆上兰花香草,再预备下她爱喝的茶爱穿的衣裳料子,越是想越是兴奋,这可算是重活一回头一件舒心事儿了。
  卫修同魏人杰两个一场仗打得两败俱伤,谁也没赢,当下意犹未尽又开一场,那边宫人再来请,卫善便领着魏人秀打秋千放风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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