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傻姑的真容

  这宅子不大，五间正房，两间耳房，东西两侧有厢房，院中种着桃树梨树，整个时候正是开花的时候。
  一树桃粉，一树梨白。
  今日有风，粉花瓣和白花瓣交相飞舞着。
  傻姑站在那两个树前，指着中间道：“这里应该有架秋千的。”
  陆雪微站在傻姑身后，她想问一句真正的颜璟在哪儿？
  他没有和傻姑一起，也没有回家，其实陆雪微大约已经猜到了。
  陆雪微拉着傻姑，跟在老仆身后进了厅堂。
  厅堂里，颜璟坐在椅子上，而一对老人一左一右眼巴巴的瞅着他。老夫人穿着褐色的棉布衣，老爷子穿着石青色的长袍子，因都是庄稼人，所以衣着都十分朴素。
  两位头发已经全白了，皆歪着身子打量颜璟。
  老夫人眼里含泪，老爷子眼里露出失望之色。
  “像是真像，可……”
  颜璟面上无甚表情，起身冲两位老人深深鞠了一躬，“抱歉，我不是你们的儿子颜璟。”
  老夫人哇一声大哭，颤颤巍巍的起身，上前却抱住了颜璟，“不，你是，你就是我儿！小土豆，你总算回来了，娘在入土前还能看到你，这就能安心了。”
  老夫人哭着竟身子一软，昏厥了过去。
  颜璟忙抱住老夫人，陆雪微上去帮忙。
  “我家老婆子病了，病的很重。”老爷子弯着腰站在一旁，身子很瘦，像一根干枯的木柴一般，“她说她去前能看儿子一眼，才能瞑目。”
  “大伯……”
  听得这一声，老爷子转头看向傻姑，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有些怀疑，“你怎么和轻尘这么像……”
  傻姑懵了一下，“轻尘？我是轻尘？”
  “只是像而已……轻尘不该像你这般年轻……”老爷子自己否定自己了。
  陆雪微把老夫人抱起来送进了里屋，而后给她诊脉，之后皱眉道：“老夫人身体内所有的器官都在衰竭，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颜璟眉头皱了一下，“我不该来打扰二位老人家的。”
  诚如眼前的事实，他不是颜璟。
  其实他并没有多少颜璟的记忆，只是认定了这个身份。
  那他是谁？
  他们口中的秦王顾承继，他又是个怎样的人。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无处可着落的灵魂，他找不到可以依附的身体。
  “老夫人睡会儿就没事了，我们先出去吧。”
  陆雪微和颜璟走到厅堂，却见傻姑正在从脸上揭下一块一块的皮，可能是因为时间久了，很不好弄下来，有的地方甚至撕破了下面的皮肉。
  陆雪微捂住嘴巴，原来这么久以来，她看到的并非真正的傻姑。
  老爷子坐在木椅上，震惊的全身都在发抖。
  老人家是普通人，而且年纪大了，陆雪微怕他被吓到，忙上前给老爷子吃了一粒参丸，让他深呼吸一口气。
  等到傻姑揭下脸上的面具，陆雪微大惊，原来傻姑不年轻了，不是二十多岁，更像是四十多岁，脸上有皱纹，面容衰老。
  “我不是不会老，而是易容了。”
  “你真是无尘！”老爷子瞪大眼睛道。
  “我是。”
  “我儿……我儿呢？”
  傻姑原本清明的眸子，一下子恍惚起来，“颜璟在哪儿……我怎么把他给丢了……”
  “你……你快告诉我……我儿……我儿在哪儿？”老爷子激动的全身都在发抖。
  傻姑一下子懵了，努力去想，之后似乎是头疼，抱着头就跑了。
  “她……她去哪儿？”
  陆雪微忙安抚老人家，“您别急，她脑子不太记事了，所以需要一些时间，别逼她，她就想起来了。”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啊！”老爷子急得拍大腿，“我怎么生了一个不孝子，不知道回家侍奉父母，连点消息都没有。”
  陆雪微让颜璟看着老爷子，她则跑出去找傻姑了。
  刚才傻姑卸下假面，她一眼看到，其实脑子轰了一下。她虽然容颜衰老了，可好像正是那人老了的样子。
  陆雪微带着心惊，问过老仆后，出了大门，朝着村子西头追过去了。
  傻姑多快的脚程，陆雪微连个影儿都没有追到。又想起上山的时候，傻姑指着对面说有一颗桃树，应该是她和颜璟经常去的地方。
  陆雪微一路问着村民，这才在一处山坡找到了那桃树，而傻姑果然在那儿。她靠着桃树坐在草地上，眼里只有空洞。
  “云染是你的真名还是无尘是？”
  云染是她师父！
  傻姑转头看向陆雪微，那一瞬间，眸色突然清亮了许多，“阿微，你长大了。”
  陆雪微身子晃了一下，“师父……真的是你？”
  她跑上前，跪坐到傻姑面前，看着这张脸。
  云染在雁归城陪她十年，在她十岁的时候才离开。后来她到北魏，从师伯口中得知，师父已经去世了。
  可她竟好生活着，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带着假面，这才是真面目，我的真名叫云染。自离开师门后，我只让你见过真容，可时间久了……我竟也不知道，哪一张脸才是真的了……”
  “我是云染，更想做无尘，可终究我只能是傻姑。”
  “我医术、易容、武功样样卓绝，自以为能掌控一切，可却落得这般下场。我失去了最爱的人，我没有了同门师兄弟，我连大仇都没有报……”
  傻姑说着说着大笑起来，曾经她有多自傲，如今就有多狼狈。
  陆雪微握住师父的手，让她看着自己，“师父，当年你离开的时候说要回北魏，所以你没有回去，而是遇到了颜璟，对吗？”
  傻姑点头，“他是书生，那年打算上京赴考，不想在半路遇到了土匪，把他的钱财都抢走了。他那人性子执拗的很，竟然追到了土匪窝，发现这些土匪不仅抢人钱财，还偷小孩儿卖出去。他把这消息告诉官府，官府派官差剿了这土匪窝，不想其中一个土匪以一个孩子做盾牌逃了。官差要抓其他土匪，当下没顾上那人，颜璟就追去了。这一追追到了雁归城，那日那土匪发现了他，欲把他连那孩子一起杀死，我正好碰见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