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 生而为凡贱如蚁

  江无夜烙铁般的大手死死卡住李长风脑袋，蛮横拽出，在漫天飞舞的木片中，狠命往地上一砸！
  咚！
  青石地板龟裂，破碎，凹陷，稻草脑袋深陷其中。
  砰砰砰——
  拳如流星暴雨，残影重重，带着山呼海啸的无匹劲道接连锤下。
  恐怖力量宣泄，砖石飞溅，地面难以承受，坑洞逐渐扩大，一点点下沉。
  滋滋滋——
  持续的阳气灼烧，大量冰寒黑烟升腾而起笼罩方圆数米唯一可见一道赤红的狂野人影，不知疲惫，打桩机似的疯狂出拳。
  “你……”
  砰砰砰——
  沙哑的疑问声从坑洞中传出，却转瞬淹没在狂风暴雨中。
  “到底……”
  砰砰砰——
  “是什么……东西？！”
  砰——咔嚓！
  这一拳，格外重，隐约可以听到断裂声。
  “够了！！吼——”
  兽王咆哮，渊龙出海般的滚滚声浪震散浓重黑烟。
  手下，按住的稻草脑袋如千斤顶，似龙抬头，坚定不移的一点点抬升。
  “趴下！！”
  江无夜钢牙紧咬，面露狰狞，右臂钢浇铁铸般的肌肉龙蛇起陆，涨大一圈，气血轰鸣咆哮不绝，力量澎湃似叠浪，无穷无尽，硬生生将稻草人欲抬起的脑袋压下！
  砰——砰！
  两只稻草编制而成的大手狠狠拍在坑洞边缘，地面震颤，裂纹蔓延，无数尘埃飞舞旋绕。
  “你……真的……让我生气了！”
  “不要只有那张破嘴！”
  话音刚落。
  轰——
  弹指刹那间，
  沸腾，浓缩，爆炸！
  无数根稻草与密密麻麻的飞虫铺天盖地击中江无夜。
  锵锵锵……
  璀璨火星如烟花，闪耀黑暗，绽放刺目光华。
  疼痛，从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传来，如凌迟，如蚁噬，钻心入骨。
  江无夜噔噔噔后退三步，胸闷气喘，一口鲜血吐出，浑身火辣辣的疼痛，刺激脑神经，几欲癫狂。
  只见他那钢铁之躯上，纵横交错的划痕无处不在，好些地方已有血迹渗出，高温下蒸发变为血色雾气，萦绕不散。
  “咳咳……sonofabitch……疼死老子了！”
  措手不及之下吃了个狠的，前所未有的愤怒烧得江无夜大脑嗡嗡响，太阳穴突突直跳，血红双眼中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杀意。
  呼呼呼——
  平地起风，四散的稻草与黑色虫子聚集，逐渐形成一个浑身油光发亮，前胸后背似蜂窝，寄居无数黑虫涌动，面部点缀宝石般黝黑深邃双眸的稻草人。
  刚恢复，稻草人那如锯木摩擦般难听的声音响起：“呵呵……区区凡……”
  “死！！”
  不听废话，悍然动手！
  轰——
  踏步惊雷，力震八方！
  整个院子都似乎晃动了一下，屋顶瓦片乒乓作响。
  如原始蛮荒之地杀出的人影撕裂空气，呼啸而至，遮天大手带着山呼海啸，天崩地裂的压迫感盖压而下！
  “人……”
  砰——
  剧烈的钢铁碰撞音响起，江无夜大手覆盖，掐住稻草人突然变得坚实的脑袋，一步未停，按住就往墙上撞！
  咚！
  厚实木墙一刻未能阻拦，直接被撞碎倒塌。
  锵锵锵——
  漫天烟尘中，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怒声冲霄，似有两头怪物在其中交锋。
  “不够！不够！像刚刚那样打我，打我啊！！”
  嗤啦——
  癫狂的怒吼如疯似魔，激战中，一条烧得焦黑的腿被江无夜扯断扔飞，却在半空炸成稻草飞虫再次蹿进未散烟尘中。
  数个呼吸后。
  轰隆隆——
  大江大河奔流咆哮的声音陡然响起，滚滚如雷，响彻四野。
  黑暗中，璀璨夺目如大日的炽烈红光一闪而逝，地面大量积水瞬间蒸发气化，腾腾而起。
  嘶吼碰撞声戛然而止。
  啪嗒——啪嗒——
  昂藏如山的身影浑身浴血，搅动烟尘浓雾，缓缓走出。
  噗通……
  手中浑身焦黑，破破烂烂的稻草人被江无夜像扔死狗一样随意扔在地上，任由其缓慢恢复着身体。
  “呼呼……”
  剧烈喘息，缓解了压迫式爆发带来的后遗症，江无夜强忍着由内而外，无处不在的虚弱感，脚踩稻草人脑袋，淡漠问道：“你的主子是不是村中供奉的狐仙？目的又是什么？”
  虽然没指望收获答案，但江无夜还是不肯错过一丝一毫获取情报的可能。
  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这种被人玩于弄鼓掌心，命不由己的感觉他实在受够了。
  “你以为……你是谁……”
  脚下，传出稻草人虚弱的声音，毫不掩饰讥讽的意味。
  吱呀呀……
  江无夜双目一厉，加重力道，稻草脑袋贴着地面扭曲变形，几乎成了一张饼。
  “呵呵……呵呵……”
  然而，稻草人却似没有痛觉一般，讥笑声未停，最终放声大笑：
  “哈哈……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只是个凡人！运气好，有点蛮力的凡人罢了！
  你想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
  别做梦了！
  生而为凡贱如蚁！
  你就该认命，就该有做粮食的觉悟！
  而且……”
  稻草人挣扎着仰起头，扭曲带着浓浓讽刺的笑脸看着江无夜，怜悯道：“你以为你逃得了，以为自己有助人之力。
  可惜……等轮到你你就会明白，从头到尾，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罢了。
  蚍蜉撼树，萤火争辉皓月？
  哈哈哈！”
  砰！
  狂笑声戛然而止，地面猛的一震，碎草漫天飞舞，却再无能力聚合。
  “阴气转化，正能量+5。”
  才五点，这怎么可能？
  提示音响起，江无夜脸色却霎时变得阴沉一片。
  再联想稻草人刚刚的临死演讲，他心中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收回右脚，江无夜回头了眼不远处寂静一片的房屋，心脏仿佛被锥子狠狠戳了一下！
  “你以为你逃得了，以为自己有助人之力？哈哈哈！”
  稻草人那嘲弄的声音脑中回响，震得江无夜心烦意乱，杂念横生，恨不得仰天长啸。
  “呼……”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舒缓心中烦躁，江无夜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向着张采荷家走去。
  越过倒塌土墙，一眼看去就能透过破碎木板看到卧房。
  黑暗深邃，模模糊糊，感知中，察觉不到房间内有任何生命气息。
  咔咔咔——
  上前，撕碎木墙。
  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
  屋中场景亦映入眼帘——
  血色染透的床上，被褥盖着三个身影。
  嘴角挂着幸福微笑却双目暴突面色紫青的妇女，脸色青黑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冲天辫孩童。
  以及……
  二人紧紧抱着，躺在中间的那个脸上挂着浓浓嘲讽之色的熟悉稻草人！
  面色铁青，静静注视一会，江无夜没有动手毁去那个稻草人，而是拉过被褥，盖好这“一家人”。
  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个死物，操控它的东西早已不知在哪狂欢。
  噗通……
  坐在冰冷走廊上，靠着墙壁。
  江无夜抬头看着漆黑夜空，不知在想什么，右手则搭在厚厚棉絮里逐渐泛红。
  不一会。
  呼啦啦……
  火光，闪耀夜空。
  江无夜走出院子，轻轻关好房门，转身，看着深沉黑暗，喃喃自语：“生而为凡贱如蚁？粮食？认命？
  呵呵……呵呵呵……”
  魁梧身影没入黑暗，渐渐消失。
  唯有那似蕴藏了无穷森寒的冰冷笑声久久不散。